他低頭盯著她的發頂。
她則偏過頭,躲開他的視線,似乎不想再說什么了。
翟樾閉了閉眼。
那股令人窒息的病態在心底陰暗處快速滋生,即將長成腐爛頹糜的黑色藤蔓,死死地扼住他的喉嚨。
讓他痛苦到無法正常呼吸。
這幾秒的安靜過于漫長,漫長到他快要死掉了。
姜以橙心里也堵得慌,她沒辦法再說出那些難聽的話。
更怕自己心軟。
她把外套穿上,帶著手機準備出門。
翟樾回神,急急忙忙的拉住她的胳膊。
“姐姐,你要去哪里?”
姜以橙垂眼,看到那只攥緊她的手腕的大手膚色蒼白,用力到血管根根分明,似乎生怕她離開。
她抬起手。
掌心覆蓋在他的手背上,握緊,用力掰開。
“我有事情要出去,你等下走的時候幫我把門帶上。”
疏離又冷漠的語氣,仿佛回到了當初他們初相識的時候。
只是那個時候他自信滿滿。
相信自己可以跟她在一起,相信愛可以克服一切。
可事實是。
無論他對她多好,她總是想要逃。
無論他怎么哀求,她都無動于衷。
她一次次殘忍的折碎他的驕傲自負,將他推向更深的深淵里。
他眼睛里浮起薄霧,緊緊地跟在她身后。
直到……
他停下腳步。
透過院子里敞開的門,大片白雪里,一個撐傘的男人靜靜的站著等著她。
她像是逃命般,躲進了那把黑傘下面。
那男人看她的目光很溫柔,她則仰著臉,沖著那男人笑。
在春節來臨前夕,小雪翩然降至,整個天色瞬間白了頭。
地上落了一層薄薄的雪花。
那男人手里撐著傘,幫她擋住了寒冷。
翟樾站在原地,任由冷風灌進他的耳朵里,什么聲音也聽不到了。
心在絞痛。
冰涼的雪花一片一片垂落在他的眼睫毛上,最后化成了眼淚。
瑞士大雪紛飛的那個晚上,她也是這么離開他的。
翟樾收斂起臉上那虛偽可憐的表情,那張厭世臉毫無表情,變得無比冷漠。
眼底瘋狂陰翳的情緒逐漸濃稠,像鬼一樣的纏上了他。
[姐姐啊。]
他輕輕嘆息。
忽然感覺無比輕松,靜靜地享受這暴風雪前的寧靜。
[你總是喜歡惹我生氣。可事不過三啊,你知道的。]
-
姜以橙上了顧祁的車。
“抱歉啊,顧祁,臨時把你叫過來。”
“沒事。”
顧祁握著方向盤,問:“想去哪里?”
姜以橙:“前面拐個彎,把我放在那個旅館就行。”
顧祁有些詫異:“你不回去了嗎?”
姜以橙如實答道:“這兩天不會回去了。哦,對了,還有一件事。”
她說完話,從包包里取出一個信封,里面裝著現金,說道:“這個是這個月的租金,麻煩你幫我轉交給顧阿姨。我租到月底就退租,定金也不用退了,就當是我的違約金。”
顧祁蹙了蹙眉,把車停在了路邊,這才看向她。
“你要離開這里?”
姜以橙點點頭。
顧祁有些意外,不解的問:“是因為翟樾嗎?”
姜以橙訝異,“你知道他?”
顧祁目光停駐在她臉上,淡笑:“宋氏集團的繼承人之一,最近風頭正盛,我很難不知道。”
姜以橙頓了頓。
顧祁:“我猜你們之前交往過,后來因為什么事情分手了。但沒分干凈,所以他昨天才來找你。”
姜以橙緘默。
她不太想在顧祁面前提翟樾。
雖然顧祁為人正直,但她怕說多錯多。
眼下宋家兩個繼承人勢同水火,萬一又因為她的問題,導致翟樾那邊出現狀況。
那她會更加愧疚的。
顧祁:“我看得出來,你們曾經互相喜歡過。他可能會是個很好的戀人,但他并不是完美的伴侶。選擇共度余生的人,必須是一個很適合自己的人。”
道理她都懂。
愛會在漫長的時間里慢慢磨滅,更何況是婚姻呢。
在瑞士的那段時間里,她甚至萌生出一個可笑的想法。
想不顧一切的跟他結婚,共度余生。
可那想法很快被現實打敗了。
顧祁:“你沒必要因為躲他而離開珊瑚島。”
姜以橙垂下眼,“我不是為了躲他,我只是想換個地方看看風景。”
顧祁知道她向來是個自己能拿得定主意的人,只能無奈的問:“那我以后還能見到你嗎?”
姜以橙故作輕松:“當然,我們是朋友啊。”
一句話,將他死死的定在了“朋友”的位置。
顧祁眸中黯淡,帶著些許的遺憾。
“如果我早點遇到你就好了。”
“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啊。”
她眼尾彎起,笑容甜美:“要活在當下啊。顧祁,我也很慶幸,在這個時間里遇到你,交到你這樣一個很好的朋友。你這么優秀,以后一定會遇到更適合你的女朋友的。”
滴。
好人卡。
這段還沒開始的暗戀,就在她甜美的笑容里,被悄無聲息的扼殺掉了。
顧祁看著她的笑容,心里又酸澀又難受。
“姜以橙,你要幸福啊。”
姜以橙笑了笑。
幸福到底是什么標準呢。
她轉頭看著車窗外的雪花,充滿了對未來的希望和憧憬:“沒想到天氣預報說對了,真的下雪了。”
希望一切能夠好起來。
-
姜以橙在旅館住了三天
翟樾也消失了三天。
第四天,她準備回小院里收拾東西離開珊瑚島。
至于下一站,她還沒想好。
先到機場再說。
回到小院里,她發現院子的門被翟樾修好了。
走之前,他把門關得嚴嚴實實的。
推開小院的門,花圃里的那些比較脆弱的花被他搬進了小屋里躲避風雪。
小院子里只有一棵傲然挺立在皚皚白雪中的梅花樹,開出了滿樹的梅花。
生機勃勃。
紅得耀眼。
姜以橙進入屋內,屋子里的擺設依舊,之前吃飯吃一半的碗筷都被他洗好了,擺放回了屬于它們的位置。
地板上也被拖得干干凈凈的,不見一絲灰塵。
進入房間里,床上的被子疊好,連她的小玩偶也擺的端端正正的。
她似乎已經看到,翟樾在走之前,沉默的將她的小房子全部打掃了一遍。
他做這些事的時候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