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界街頭,有軌電車汽笛長鳴,衣著整潔的紳士端坐車中。
街道上碼頭工人、黃包車、洋人、浪人交錯而行,軍裝巡捕來回巡邏,路邊還有華夏隨處可見的乞丐和平民。
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外來與本土,新與舊,落后與先進,都能在這里見到。
車廂里,張?zhí)鞄熆吹靡粫r失神。
作為鄉(xiāng)下秀才,他哪里見過這般震撼的場景。
怪不得人們常說滬上是第一大都市。
看到這里,張?zhí)鞄熋壬鹆⒆愕哪铑^,他要在此將龍虎山道統(tǒng)發(fā)揚光大。
難怪洪門道士選擇在此地。
回想起臨行前完顏載滔的囑咐。
“你是漢人,又是龍虎山天師,洪門總舵主之位理應(yīng)由你執(zhí)掌。”
“以后我便是龍虎山天師,洪門道士。”張?zhí)鞄熑缡窍氲馈?/p>
隨后,他整了整衣襟,正色披上紫色天仙洞衣,下車而去。
嘩啦啦!
十二名道童手持經(jīng)幡佇立,二十四名紅槍衛(wèi)兵抬轎。
“恭迎龍虎山天師!!”
眾人抬轎,招搖過街。
沿路撒金錢,送靈符,更有達官貴人捧著金銀財寶,以求龍虎山天師降下福澤。
天師到來,轟動整個滬上灘。
“龍虎山的國師來了!”
“國師大恩大德!萬壽無疆!”
“這是真神仙啊!”
人山人海,信眾萬千,引得無數(shù)人側(cè)目。人們仿佛將洪門道士遺忘。
洪門平日賑濟災(zāi)民,開辦產(chǎn)業(yè)容納底層就業(yè),惠及的人比張?zhí)鞄煻鄶?shù)十倍,但這都屬于凡人手段,哪有這般行事吸引人眼球。
高樓包廂,幾名洋人透過紅色玻璃窗看向下方。
“愚昧的華夏人,至今留在祖先崇拜與多神教的無知階段。仁慈的主啊,您也厭棄這片未開化的土地嗎?”
洋人牧師虔誠祈禱,仿佛看一眼都是瀆神。
洋人領(lǐng)事威廉饒有興趣打量:“這些愚昧的表演挺有意思。華夏就相信這一套,信奉這些虛假的戲法。”
“子爵閣下,請你下令驅(qū)逐異教徒,免得他們蠱惑了主的羔羊。”牧師深深鞠躬,向領(lǐng)事威廉請求。
“洪門最近太過張揚,幾乎伸手到各行各業(yè),只要他們一聲令下,租界立刻斷水?dāng)嚯姟1仨毲么蛞幌拢屓A夏人知道誰才是他們的主子。哈哈!”
威廉隨手向窗戶扔出一塊餅,墻角的乞丐蜂擁上前爭搶。
洪門也好,金人也罷,不過是爭搶英國大餅的乞丐。
“牧師,主的光輝籠罩宇宙,任何邪魔掀不起風(fēng)浪。”威廉喝著苦澀的紅茶,碧綠眸子倒映出莫名自信。
這是大國的自信。
虹口,東瀛道場。
此地為東瀛人聚居之所,上萬僑民棲身其間,各處懸掛鯉魚旗、太陽旗,洋溢著濃重的東瀛風(fēng)情。
一名老年武士盤坐院中,膝蓋放著武士刀。
此乃甲賀流派之主猿飛常盛。
他面前跪著一排武士,各個帶有傷勢。
“卑下無能,被精武體操會的人擊敗。”
屬下羞愧說道。
洪門整頓各行各業(yè),興建民族企業(yè),日貨受到的沖擊最狠,生意一落千丈。
于是這些人打起了歪心思,未曾想被精武體操會的人教訓(xùn)一通。
“這里是帝國重要財源,不得有任何差錯。你去聯(lián)系金人忠義郡王,邀請他一同出手,合作剿滅精武門。”
猿飛常盛雙眸似閉非閉。
屬下震驚道:“他們愿意與我們合作嗎?”
金人在東瀛吃了敗仗,可謂是恨透了東瀛,怎么可能與他們合作?
猿飛常盛蒼老的面容露出一抹老狐貍般的微笑,道:
“東瀛與金國有仇是沒錯,可是在防漢之事上,我們雙方利益一致,金人樂意放棄一點利益,以此來撲滅漢人反抗的火焰。”
這不是他瞎猜,而是金人向來如此。
此前東瀛國力遠弱于金國,即便海戰(zhàn)失敗,金國也沒有因此元氣大傷,若是金國繼續(xù)加注,東瀛國必敗無疑。
這是國力的比拼。
但金人生怕自己的力量削弱,進而壓制不住漢人反抗。
要錢與要命之間,金人選擇割地賠款,這筆錢直接促進東瀛的崛起。
“嗨!”
事情不出所料。
外敵與內(nèi)敵相比,完顏載滔選擇與東瀛合作。
雙方約定挑戰(zhàn)之日,同時出手絞殺洪門所有產(chǎn)業(yè),所得五五分成。
但他們低估了洪門的力量。
洪門觸角遍布各行各業(yè),大到漢人官員,小到販夫走卒,金人與東瀛的異動,消息很快傳出去。
洪爐香堂后院。
“好你個金狗,竟敢勾結(jié)外敵,干你娘,老子刨你祖宗十八代的墳!!”
孫殿雄精赤上身,胸膛氣得不斷起伏。
馮天翔神色如常,笑道:“你第一次認識他們?向來如此罷了。”
李蟬悠哉看書,似乎不為所動。
“天翔,精武體操會有多少兵?”
“一共三百名武者,洪門三千兵。”
三百武者軍隊,三千正規(guī)操演的兵馬,這股力量不算小。
“一會你傳令陳載戎舵主,讓他帶領(lǐng)兵馬守護洪門基業(yè)。沒有我的命令,勿要輕舉妄動!”
“是!”
“吩咐其他子弟,嚴(yán)密監(jiān)視金人、洋人產(chǎn)業(yè)。”
“是!”
李蟬走到湖邊,鯉魚潛行水底,暗流涌動。
……
夜晚,滿香樓。
廣場放滿汽車與黃包車。
“聽說了嗎?這棟樓被包了,張?zhí)鞄煹呐艌隹纱螅犝f洋人都出席宴會。”
“那可不,張?zhí)鞄熆墒巧裣桑笕艘驳眯派瘛!?/p>
“張?zhí)鞄熀秃闋t真人誰更厲害?”
“不知道,我聽說是張?zhí)鞄煟吘故浅⒎獾膰鴰煟衣犘悴哦歼@么說的,還說洪爐真人是亂黨。”
旁邊有人臉色一變,連忙扯了扯說話人的衣袖,壓低聲音:
“噓,你不要命了?”
宴會會場。
少長咸集,群賢畢至。
洪英雄作為洪門代表受邀來此,他游刃有余同各方勢力打交道。
“張?zhí)鞄煟 ?/p>
“洪舵主!”
張?zhí)鞄熞怀鰣觯蔀楸娙说慕裹c。
“咦,洪爐真人不來嗎?”張?zhí)鞄熍赃叺娜斯室鈫柕溃芭率羌俚朗坑龅秸嫣鞄煟瑖樀貌粊砹耍俊?/p>
“此言何意?”洪英雄面色一凝。
“住口。”
張?zhí)鞄熀浅馔陮傧拢蚝橛⑿畚⑽⒐笆郑曇舨患辈痪彛?/p>
“有道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洪爐真人自詡天下第一道士,不把龍虎山道統(tǒng)放在眼里。”
“真?zhèn)饕痪湓挘賯魅f卷書。本座愿與洪爐真人論道演法,敗者低頭服輸,從此退出此地!”
“對,比一比,是真是假,比一比就知道了!”
“洪爐道人聽說有神通,總沒關(guān)系吧?”
“哈哈,老夫也有意與精武門同道切磋!”
張?zhí)鞄煷搜砸怀觯娙肆⒖虘?yīng)和。
原本是興高采烈的接風(fēng)洗塵,轉(zhuǎn)而演變?yōu)橐札埢⑸綖槭椎耐鈦韯萘Γ鎸殚T的挑戰(zhàn)。
洋人威廉用生硬的漢語說道:
“太好,華夏文化博大精深,在下也想觀摩華夏文化,就定在十天后的外灘。張?zhí)鞄熞约伴T派宗師挑戰(zhàn)洪門精武體操會。”
“就這么決定了,退縮之人,從此不得踏入租界半步!”
宴會之上,張?zhí)鞄熼_口挑戰(zhàn)洪爐真人的消息如軒然大波。
官府對民間,朝廷國師對民間道士,門派武者對戰(zhàn)洪門精武。
瞬間引爆整個江南,占據(jù)各大報紙頭條。
“號外號外,龍爭虎斗,國師戰(zhàn)真人!門派戰(zhàn)精武,鹿死誰手?”
失敗者將無法立足。
洪爐香堂,關(guān)帝神像之前。
李蟬佇立,身后是象征總舵主的龍頭棍。
“不在對方規(guī)則內(nèi)與之搏斗;其余人等不必動手,只管洪門基業(yè),維持秩序,勿讓會場生變。”
“這次,由我親自出山。”
他已控制了洪門,卻還未掌控整個滬上。
金人、洋人的勢力錯綜復(fù)雜,暗潮涌動。
這次或許是一個契機——統(tǒng)合洪門力量,成為地下皇帝的契機。
地下皇帝,天上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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