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洪門大會只剩十日。
日上三竿。
陽光透過窗戶縫隙,灑落李蟬白皙的臉龐,他從打坐蘇醒,來到銅鏡前,長發的他比地球多了古典儒雅。
“看來以后也要留長發了。”
李蟬嘴里嘟囔著,他前往香堂上香。
此時,阿貴在旁邊如坐針氈。
“怎么回事?今日的材料怎么沒送來?”李蟬目光看向阿貴。
“我跑了十家,他們都不賣我,說是鴻林商行下達的命令,鴻林商行的掌柜讓我約您到商行會面,說有要事相商?!?/p>
阿貴小心翼翼說道,生怕堂主因此而不滿。
“告訴他們,若要見面,只在天香茶樓?!?/p>
天香茶樓是滬上最繁華的酒樓,各地名流匯聚,有洋人參與股份,沒有人敢在那里鬧事。
大會在即,李蟬不想因此多生事端。
……
天香茶樓,三樓包廂。
李蟬著輕便道袍,面前龍井茶湯飄著香氣。
紅木雕鳳茶桌中央放著檀香裊裊的香爐,此乃寧封子五色爐。
若有異變,香爐五色煙將化出殺人,亦可布置迷霧離開。
阿貴在身后站立。
不一會,腳步聲傳來。
大門打開,尖細的嗓子吆喝著。
“大金忠義郡王、禁衛大將軍到!”
阿貴附耳道:“金人小皇帝的叔叔完顏載滔。”
大門打開,迎面而來是個精氣神十足的青年,戴著鑲玉瓜皮帽,拖著金人陰陽頭,神情帶著皇族的傲氣。
他身后跟著幾個侍衛以及貌似師爺,腐儒之氣十足的官僚。
因為是租界,幾人沒有大張旗鼓擺出排場,而是一身休閑打扮。
完顏載滔原本帶著笑容,擺出一副善待士人的姿態,當看到李蟬明朝衣冠剎那,笑容有些僵硬。
身后的腐儒更是當場失態指責,配合身后的辮子,顯得無比滑稽。
“戲子!長毛!大逆不道!”
“哪來的番邦妖孽!”
“亂臣賊子,亂我華夏!”
這副明朝衣冠,讓他們內心深處有種不適感。
李蟬看到辮子甚是厭惡,于是反唇相譏:
“誰才是華夏?看到漢人穿上祖先的血衣,你們怕了?怕漢人的清算?還是怕太平之事重演?”
侍衛們抽刀,殺氣騰騰。
完顏載滔擺擺手,示意不要動手,臉上又重新恢復笑容,一邊落座,一邊讓人呈上一副帛書以及滿滿一箱五色煙爐材料。
“這是魏晉南北朝方士所留的鉛汞丹,相傳有增益氣血功效,久聞閣下喜愛仙道,故而獻與閣下?!?/p>
完顏載滔暗藏禍心,鉛汞丹功效絕佳,但服用者往往會在不可自拔的沉迷當中暴斃。
“閣下還是開門見山吧?!?/p>
完顏載滔說:“閣下的處境很危險,陳載戎野心勃勃,一心統一洪門;我們有辦法讓閣下當總舵主……”
洪門對他們的威脅太大,李蟬若與他們合作,里應外合之下,定能掌握整個洪門。
話還沒說完,李蟬打斷道:“洪門總舵主之位無需你們插手,還是多關心你們小皇帝的皇位吧?!?/p>
說罷,似乎有一股微風襲來,香爐的煙似乎旺盛了不少。
“好自為之。”
完顏載滔看了李蟬半響,最終放下一句狠話離開。
出門不久,完顏載滔對手下說道:“聯系洋人,這次洪門大會,給他們再添一把火?!?/p>
等眾人走遠,李蟬站起身,看了一眼丹方。
“阿貴,東西都收好,回去?!?/p>
這東西不要白不要。
“是!”
阿貴急忙拎著東西跟在身后。
路上,阿貴忍不住問道:“堂主,你打算爭總舵主嗎?”
洪爐香堂加上自己和堂主一共是兩人,這份配置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成事的樣子。
“對。”
不知為何,阿貴看著自信滿滿的堂主,內心不由得相信了起來。
回去之后,李蟬并沒有研究丹方,只是用了材料。
此后,他終日閉門不出,一心潛修法器,只有阿貴負責每日送餐。
外界,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之下,此次洪門大會獲得史無前例的關注。
“號外,香堂道士李蟬有神鬼莫測神通!關帝老爺降臨保佑!”
“小道消息,宗師陳載戎有意一統洪門,成為三百年洪門總舵主!”
“小刀會,紅槍會譴責陳載戎!”
消息紛紛擾擾,一時間,這次洪門大會被推上風口浪尖,主持大會的李蟬無疑成為焦點。
傳統的幫派例如天地會、三合會想要一統洪門;而人數眾多,行動力強的小刀會,以及與洋人軍閥來往親密,崇尚洋槍洋炮的紅槍會想借機脫離洪門。
陰謀暗處流動。
洪門大會開幕之日。
這一日,香堂之外,三丈法幡飄揚,紅布鋪開一里。
洪門弟子人山人海,打著各種堂口旗號。
四大會天地會,三合會,小刀會,紅槍會聚首。
后兩者的舵主并未前來,僅僅是派了白紙扇前來送禮。
短時間內,匯聚數千人。
周圍不少小報記者被阻攔在會場之外,被重重經幡阻隔視線。
香案供奉酒水三牲,香燭比人還高,紅木鏤空龍頭棍正對眾人。
神像還未請出來。
洪門地位森嚴,頭目有座位,其余人皆在外圍站著,座次決定了地位。
最前排四個座位是洪門四大當家,第二排則是二路元帥、白紙扇、洪棍。
陳載戎一身便裝,與洪英雄相隔;小刀會、紅槍會并沒有當家前來,來的是白紙扇。
與身著傳統服飾的洪英雄兩人不同,兩人皆是一身軍人裝扮,身后手下亦是如此。
紅槍會的白紙扇是個獨眼龍,他摸著腰間西洋槍,笑道:“陳當家,時代變了,洋槍洋炮才是王道,嘿,洋人的玩意真好用。”
“天地會的槍炮也不少,不過……”陳載戎話鋒一轉,語氣中帶著殺機,“我不會為了錢與洋人勾結,走私福壽膏毒害華夏人。”
陳載戎不是食古不化的人,他反而是洪門第一個組建洋槍隊的人,但他鄙視紅槍會這些與洋人勾結,主動給洋人當狗的人。
“哼,迂腐。”紅槍會獨眼龍冷哼一聲,沒有再說話。
小刀會的白紙扇又說道:“宗師何不與我們造反?”
“小打小鬧,不成大器。”陳載戎自有見解。
新的思想傳來,洪門之間亦是有著巨大分歧。
正想著,洪門幾個白發蒼蒼的老前輩前來。
“時辰差不多到了,準備讓洪爐堂主請出神像,堂主人呢?”
眾人東張西望,找不到李蟬的影子。
“人呢?小道士該不會跑了吧?”
“嗯?人呢?”
陳載戎身后的天九起身環視四周,卻是沒見李蟬身影,香堂手下也沒匯報李蟬的消息。
如果這小子跑了,樂子可就大了。
他叫來看守香堂的堂主。
“堂主道士沒走,這幾天他一直祠堂,阿貴!”
阿貴被從人群中揪出,諸位大佬的目光嚇得他瑟瑟發抖。
“我問你,堂主最近在干什么?”
“堂主說修煉仙術?!?/p>
此言一出,場面頓時一窒,一些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紅槍會獨眼龍神情有些繃不住,說:“還有個更老的古董,哈哈?!?/p>
“既然如此,你不趕緊請堂主出來施展神通,大伙等著關帝老爺顯靈呢?!?/p>
天九前幾日專門買通了幾個報社的編輯,花了大版面捧殺李蟬。
站的越高,摔得越狠。
“哎……這小子不明智啊?!?/p>
洪英雄心中暗暗嘆息,事到如今,李蟬被人高高架起,若是施展不了神通,恐怕將萬劫不復。
世上又有誰能施展仙術呢?這是必敗之局。
“老夫也一起去請吧。”洪英雄說道。
“在下也跟著前輩。”天九怕鬧出什么幺蛾子,于是趕忙跟隨。
幾人前往祠堂,大幕即將揭開。
“良辰吉時,恭迎關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