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女人還在沉睡,蒼白的小臉眉心緊鎖,連唇色都暗淡了幾分。
沈修禮站在床邊,抬手想要撫摸她垂在枕邊的長發(fā),卻在一指之間停住動作無波的眼底閃過掙扎又變成了若無其事。
“哎。”
聽到宋檀的夢囈,沈修禮低眸,床上原本熟睡的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正愣愣地望著他。
沈修禮神色如常地收回手。
“抱歉。吵醒你了。”宋檀搖頭。
這一覺她睡了好久,又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撐著身子坐起來,還在發(fā)愣回想昨日她怎么被救出來的,怎么會和沈修禮在一起,就見外面有人影晃動,沈修禮過去后,捏著眉心,面色猛地一沉。
宋檀看在眼底:“怎么了?”
“府衙的人在門外等你。”
頓了頓,沈修禮開口:“若你不愿見,我替你擋回去。”
宋檀吐出一口氣,掀開被子想要離開,又被沈修禮按住肩頭:“你需要休息。后背的傷不養(yǎng)好會留疤。”
肩膀上的重量讓宋檀心里微微一頓,露出笑:“我去。”
就算沈修禮沒說,但她也明白,不能事是依靠沈修禮。
“我送你去。”
“不用。”
宋檀連連擺著手,笑了一下,眼眸彎彎像山林里的松鼠,“這種小事就不勞煩您親自出動了。”
若是讓人看到沈修禮這時候和她一同出現(xiàn),指不定朝廷又有多少人要鬧起來。
深深望了她一眼,沈修禮沒再開口。
一路上宋檀回想夢里的場景,她好似又夢到前世,溺水,這次夢里有人把她從水里拖了出來。
衙門口。
方氏從馬車上下來,瞧見她表情帶著譏諷:“昨日逃了,我以為你會逃一輩子。”
宋檀沒有說話,默默地轉(zhuǎn)身想要離開,卻被方氏一把抓住了胳膊。
“我把丑話說在前頭!”方氏壓低了聲音,警告似的看著宋檀,“你一日不答應(yīng)我的條件,我就每日毀掉宋家一個產(chǎn)業(yè)。”
方氏說完,轉(zhuǎn)身利落的進(jìn)了府衙
宋檀目光一點點變得深沉。
“知府。”
剛進(jìn)了大院。
滿箱子的棉衣堆積在那,見到宋檀隨手將兩件棉衣扔在宋檀面前,宋檀拿起一眼就認(rèn)出這是她那日選的布料。
棉衣看著沒什么,但稍稍一用力,縫合的針腳就破裂,連布都變得一條一條的。
里面的填充的也不是棉花,而是輕飄飄的柳絮。
“這不是我宋家的鋪子做的。”
話音落下,面前的張知府冷哼一聲,用力地拍在桌子上:“不是宋家做的,這送貨的箱子貼著你宋家的名,送棉衣的伙計也是宋氏布莊的伙計,宋檀!你如今還要狡辯不認(rèn)!”
“你可知,若穿著你做的這些棉衣去駐守邊關(guān),是怕那些將士凍死了還以為在感謝你,就算沒凍死的,也會因為飛出來的棉絮過敏發(fā)熱,閉氣而亡,宋檀,是誰讓你這么做的?”
緩了口氣,啪的一聲一份供詞被扔了過來。
上面讓她讓出宋家商會轉(zhuǎn)而交給別人打理,還寫了她讓她承認(rèn),是被沈修禮勾結(jié)故意做出這樣的棉衣,宋檀皺眉:“這是什么意思?”
“宋檀。簽了這個,宋家朝廷不會再追究,也免了你入獄刺字流放的下場。”
“如果你不簽,案子交到大理寺。你宋家所有的產(chǎn)業(yè)都要封鋪,案子一時半刻查不清,就拖個兩三年,等查清了,查出你的確故意坑我軍中的士卒,萬一是敵國的細(xì)作,不僅你自己保不住命,你宋家那么多工人伙計,都會跟著你一起死。”
宋檀渾身一僵,剛才一路走進(jìn)來時看到的外面那些人的眼神此時才回過味來。
見她沉默,知府站起身,走到身邊苦口婆心:“這還是我看在你爹,過去宋家家主的面子上替你爭取來的結(jié)果。”
宋檀靜靜地盯著那份供詞。
簽字,就等于默認(rèn)承認(rèn)。
白紙黑字看似給她一條生路,其實根本無路可退。
讓她讓出宋家換人打理,她尚且可以考慮、
但把臟水潑到沈修禮的頭上,她絕不會做。
宛如嵌入一顆苦杏哽在咽喉難捱,宋檀用力地握著筆,幾乎要捏進(jìn)肉里。
“你如今守寡,一個女人,不容易我也是了解的。有什么需要幫助的盡可能的來找我,本大人隨時都可以幫你解決任何問題……”
手落在后背上緩慢地游離愈發(fā)試探性地往下逼近,渾身猶如觸電一般地從腳底麻到了頭皮。宋檀猛地站直了身子。回過身,面前的男人不懷好意的**幾乎讓宋檀作嘔,仿佛目光能穿透衣服在心里引起一陣黏膩的反感。
宋檀眼底是深深的厭惡:“你這是什么意思?”
盯著她的面孔,張知府有些心猿意馬:“我知道關(guān)在牢里的賊人是你的姘頭,也知道你為了討好沈?qū)④姡退隽耸裁矗吘怪皇莻€軍中的粗人,你們經(jīng)商的平日需要打通的關(guān)系,都在我手里攥著……找他,還不如找我。”
宋檀眼眸愈發(fā)冰冷,幾乎已經(jīng)能看到方氏冷笑的模樣。
為了害她。
不依不饒的連宋家都想毀掉。
見她不開口,面前的男人已經(jīng)有些迫不及待伸出手去抓宋檀的手臂。
宋檀側(cè)過身子躲過,垂下的眼眸看不清心思:“知府大人就不怕我把這些話告訴沈?qū)④姡烤筒慌挛伊⒖探谐雎暎屚饷娴陌傩斩贾滥阍谧鍪裁矗 ?/p>
盯著宋檀長睫微翹的眼尾,宛如攝人心魄勾魂的妖精,張知府吞咽著口水只恨不得沖上去將她就地正法,聽到這話猛地一笑,一瞬間又恢復(fù)了平日的威嚴(yán):“你可以拉開門,讓外面的百姓看看,他們是信本官,還是信你。”
“他們只會覺得你一個寡婦,為了保住家產(chǎn),勾引本官,但本官不為所動。”
一句話直接擊穿宋檀如今的處境。
寡婦門前是非多,她渾然不在意的,卻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
這些日子,無數(shù)人想要證明她一介女流,做什么都不如男人。
只想毀掉她。
一面是寡婦,一面是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