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又是一天晚高峰。
車流如織,盞盞尾燈,在暮色中匯成光河,蜿蜒穿行。
貧民窟的風(fēng)波,已然平息。
對于小巧兒母親,江臨既沒有選擇常規(guī)的「祛除」,也沒有進(jìn)行囚禁。
有洛薇雅在身邊,解決方法很簡單。
人偶小姐只是動了動手指,便將怨靈重新編織、固化。
最終,她變成了一個僅有巴掌大小的布娃娃。
雖然失去了力量,但她作為母親的意識,卻被完整地保留下來。
從此。
這位母親可以一直以這種方式,陪伴在女兒身邊,再也不用提心吊膽,東躲西藏。
“師傅師傅!這到底是什么神仙操作?”
回家的路上。
云安安已經(jīng)嘰嘰喳喳了一路。
她雙眼放光,還在回味:“將充滿怨念的詭物,轉(zhuǎn)化為可以長久陪伴生者的「附靈人偶」!
“這種手段,簡直聞所未聞!
“要是讓學(xué)院里那群老學(xué)究知道,
“對于低級詭物,竟然存在這種無害化,甚至人情化的處理方式……
“他們的下巴,估計(jì)都得驚掉在地上!”
江臨只隨口應(yīng)付:“小把戲而已。”
對洛薇雅而言,這確實(shí)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把戲。
相比之下。
江臨更在意云安安話中的另一個信息——老學(xué)究的震驚。
這個時代的魔法文明,已經(jīng)斷層到如此地步了?
即便「人偶師」這一系的職業(yè)傳承斷絕。
相關(guān)的古籍記載,也不至于蕩然無存吧?
他隱約記得,自己某個存檔的時間點(diǎn),大約在距今一百年前。
那時,還能找到關(guān)于「人偶師」技藝的書籍和零星記載。
……短短百年間,人類文明到底又經(jīng)歷了什么?
“師傅師傅!”
云安安的好奇心顯然沒被打發(fā)掉,話題一轉(zhuǎn):
“你到底是什么職業(yè)啊?
“一定是那種特別強(qiáng)、特別稀有的隱藏職業(yè),對吧?”
江臨瞥了她一眼:“你這當(dāng)徒弟的,不知道隨意打聽師傅的底牌,是江湖大忌嗎?”
云安安撇撇嘴,有些不甘心:“……這都不能透露啊?”
她眼珠一轉(zhuǎn),又開始自說自話:“哎——我懂,我懂,
“就像老故事里講的,貓教老虎,還得留一手爬樹的本事!
“這是怕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甚至被欺師滅祖,對吧?”
江臨時常覺得。
和云安安這種思維跳脫的**打交道,體驗(yàn)很特別。
你永遠(yuǎn)無法預(yù)測,她下一秒會從哪個角度切入,冒出什么驚人的想法。
……雖然,某種程度上,確實(shí)挺有趣就是了。
卻聽云安安話鋒一轉(zhuǎn),語氣忽然軟了下來,討好道:
“師傅~師傅!”
她湊近了些,眼睛眨巴:“能不能請你老人家,給不成器的徒兒,指一條明路呀?”
江臨臉一黑:“我看起來很老嗎?”
“哎呀,那不是重點(diǎn)嘛!”
云安安切入正題,“我的意思是……
“師傅,你見識廣博,能不能給推薦推薦,
“有沒有那種……嗯,簡單又強(qiáng)勢的職業(yè)?
“最好呢,實(shí)戰(zhàn)起來還特別炫酷……
“啊不是,我是說,特別有視覺效果的隱藏職業(yè),是我可以轉(zhuǎn)職的呢?”
這一次,云安安沒有插科打諢。
看得出來,她是真的渴望變強(qiáng)。
江臨見狀,也收起幾分隨意,認(rèn)真思索起來。
「亡靈系」首先排除,那陰沉詭譎的畫風(fēng),和云安安陽光過剩的性格水火不容。
「明珠出海」?
這個職業(yè)要求心性沉穩(wěn),如深海藏珠,講求厚積薄發(fā)。
以云安安這咋咋呼呼的樣子,很難沉得下心。
考慮到她目前的客觀定位……
倒還真有一個潛力巨大,且頗為適合她的隱藏職業(yè)。
江臨緩緩開口:“有倒是有……”
云安安激動起來,雙手合十,眼睛閃閃發(fā)光:“教練!我想學(xué)這個!”
“……我話還沒說完呢。”江臨無奈。
云安安嘻嘻一笑:“既然師傅都認(rèn)真想了那么久,
“那說明,這個職業(yè)肯定適合我,而且您一定有辦法教我,對吧?
“我只需要考慮爽快答應(yīng)就好,師傅需要考慮的可就多咯~”
沒個正形。
江臨心里吐槽,倒也不討厭她沒心沒肺的模樣。
“每一個隱藏職業(yè),都有其獨(dú)特且苛刻的轉(zhuǎn)職條件,這點(diǎn)你應(yīng)該清楚吧?”
江臨正色道。
云安安點(diǎn)頭如小雞啄米:“清楚清楚!”
江臨繼續(xù)解釋:“這個職業(yè)的轉(zhuǎn)職條件,說苛刻也算苛刻,但理論上,在你的能力可達(dá)范圍之內(nèi)。”
“具體是啥?上刀山還是下火海?我……我盡量!”
云安安握了握拳頭。
“……沒那么夸張。”
江臨瞥了她一眼,“第一個條件,概括起來就四個字——「廢材逆襲」。”
云安安:“啊?”
江臨補(bǔ)充道:“也就是說,首先,你得回魔法學(xué)院,
“然后,在下一次全校級別的公開考核或大比中,擊敗所有對手,拿下第一名,
“這就是獲得轉(zhuǎn)職資格的第一步。”
云安安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她伸出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子:“我?
“魔力評定E級的吊車尾?連基礎(chǔ)職業(yè)都沒有的廢材?去打「破軍班」?還拿第一名?”
“真的假的?!”
這種事情...
什么叫在我的能力范圍內(nèi)啊!
江臨聳肩:“你不是最喜歡看那種,額,涉及三年之約的小說嗎?
“一個廢材想要逆天改命,總得擊敗曾經(jīng)的高山吧?”
云安安嚴(yán)肅指正:“錯了!我最喜歡看的是龍王歸來!”
江臨:……
行吧,口味還挺挑。
江臨一時無言。
云安安也呼出一口氣,連調(diào)皮的心思都暫時沒了。
她低下頭,聲音很輕:“我、我再考慮考慮要不要回學(xué)校……”
江臨嗯了一聲,也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兩人一時無話,一前一后,穿行在華燈初上的街道上。
時值下班放學(xué)的高峰期,街頭熙熙攘攘。
路邊,經(jīng)常能瞧見一些面容青澀的年輕情侶。
少年少女的情緒,很是朦朧。
他們既想靠近彼此,又帶著幾分生澀。
不過,即便只是肩并著肩,握著兩杯奶茶,在黃昏褪去,霓虹漸起的暖光下漫步。
這份簡單純粹的陪伴,也足以潤色整個青春年華,成為記憶里最鮮活的悸動。
看著那些成雙成對的身影。
云安安眼珠子一轉(zhuǎn),熟悉的皮勁兒又悄悄爬了上來。
她快走兩步,故意湊到江臨身邊,幾乎挨著他的手臂。
云安安刻意換上了一副茶里茶氣的語調(diào):“欸~師傅~
“我們倆單獨(dú)走在街頭,師娘要是知道了,不會生氣吧?”
她眨巴著大眼睛:“不像我,我只會心疼師傅~”
江臨:……
……!!!
突然搞什么飛機(jī)?!
活膩了是吧?!
他收回前面的話!
可惡的梗小鬼,最是讓人討厭了!
江臨已經(jīng)清晰感知到。
一直安安靜靜待在自己肩膀上的布娃娃,瞬間沉重了好幾分,并且散發(fā)出一股寒意。
他連忙道:“小云子!你是不是想見閻王了?”
云安安被這話嚇了一跳,縮了縮脖子:“不、不想啊?”
“那還不趕緊把嘴閉上?!”
“咕嚕……”云安安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是、是有點(diǎn)奇怪哈……
怎么感覺周圍的空氣,突然就冷了好幾度?
好像…還有若有若無的“咔噠”聲?
是自己幻聽了嗎?
布懟!
云安安,你真傻,真的!
哪壺不開提哪壺!
那個恐怖的大醋壇子……哦不,是可敬的師娘大人!
她上次展現(xiàn)的手段,可謂神出鬼沒,防不勝防……
誰知道她會不會下一秒就直接殺過來?
云安安瞬間老實(shí):“那、那啥,今、今天天氣挺不錯的哈,夕陽真美……”
江臨下意識加快腳步,只想趕緊把這徒弟送到家。
萬一她再蹦出什么金句,估計(jì)自己也得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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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無話。
兩人沒再有多余的交流。
不知不覺間,江臨終于將云安安送到家。
這里,同樣位于環(huán)境清幽的半山腰;
眼前,是一棟頗為豪華的獨(dú)棟別墅。
看到熟悉的家門,云安安如釋重負(fù):“師傅,就送到這里吧!今天真是太感謝了!”
她瞧了眼手表,有些心虛:“那個,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晚上七點(diǎn)了,這是我的門禁時間,
“……要是碰巧撞上我爸——”
有道是,怕什么來什么。
云安安還沒說完,只見別墅的雕花大門,被人從里面打開了。
云滄海站在玄關(guān)處,臉色微沉。
他剛從會冬山趕回來,到家卻發(fā)現(xiàn)女兒不在。
時間又過了門禁,這讓他這個做父親的有些生氣。
云安安察覺到情況不妙,縮到江臨身后,只探出半個腦袋,訕訕道:
“爸……你今天回來得……挺早哈?”
云滄海的目光在女兒身上掃過,暫時沒有搭理她。
倒不是他不想立刻訓(xùn)斥。
只是,眼前這個和女兒一同歸來的年輕人,顯然優(yōu)先級更高。
江臨。
這就是讓雷鳥談之色變,讓未知魔女投下注視,甚至讓「凜冬」都為之失態(tài)的年輕人?
云滄海腦海中閃過魔女的指令——“把他約出來,我要見見他。”
一念至此。
他迅速收斂了臉上的不悅,看向江臨,開口道:
“江臨先生,是吧?”
“小安在家時常提起你,今天終于有幸見面。”
他側(cè)身,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時間尚早,
“如果不介意的話,可否進(jìn)來稍坐,喝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