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付羽織袴」。
這古典的服飾,江臨只在一二大河劇中見過。
一層層繁復的系帶、講究的內襯、嚴謹的褶皺,讓他這個現代人一時無從下手,面露難色。
“那個,神代小姐,”
他如實坦言,“這衣服的穿法……我可能不太會。”
“沒關系。”
神代雪音打斷了他,沒有絲毫不耐。
她像是早有預料,或者說,這本就是她期待的一環。
巫女小姐向前挪動腳步,拉近與江臨的距離,直到兩人近在咫尺。
寒梅幽香隨之彌漫開來,霸道地侵占江臨的全部嗅覺。
“失禮了。”
神代雪音微微欠身,展開手中羽織。
她踮起腳尖,輕柔而仔細,一點一點,為江臨披上內襯,理順衣領,撫平褶皺。
過程中。
少女溫熱的呼吸,若有若無拂過江臨的頸窩與耳畔,帶著微癢,激起他一陣戰栗。
尤其當系緊腰帶時。
神代雪音幾乎以一種環抱的姿勢貼近,手臂繞過他的腰身。
江臨能感知到,少女的心,正以怎樣的節奏跳動著。
“……好了。”
終于。
神代雪音退開半步,目光落在江臨身上。
她稍稍怔住,眸子,流露出癡迷與滿足。
黑色的紋付羽織袴,妥帖穿在江臨身上,襯得他身姿挺拔,莊重沉穩,又古典儒雅。
「我的,郎君....」
在夢里,在無數個獨對寒山的日夜中....
這般模樣,她已反復描摹了千千萬萬次。
“人生若只如初見,
“會叫人間美滿太過……”
她低聲自言,仿佛陷入某種朦朧的幻夢,一似囈語,“……許是上天憐我,
“兩百年來孤寂悲苦,如同秋扇見捐……”
她語調婉轉,似說,似唱:“才讓這份情意,不止堪堪、不止堪堪。”
少女音節如歌。
用著江臨,聽不懂的語言。
出神間。
神代雪音廣袖輕揮,素手微抬。
雪花應召而來,在她身前舞動、凝結,轉瞬化作三只冰盞,以及一座冰壺。
少女跪坐于地,將三只冰盞在兩人之間一字排開。
她仰起精致的俏臉,淡金眸子閃閃發光,輕聲喚道:“臨君……”
江臨心神微動:“……嗯?”
神代雪音側首,綻開笑容,期待道:“要,好好演完這一場哦。”
“……嗯。”
得到他的回應。
少女笑意更深。
她雙手鄭重,捧起其中一只冰盞。
在將冰盞遞向江臨的途中。
神代雪音垂下眼簾,低聲念誦:“雖無神明在上見證,亦無親朋在側祝福,
“但,有漫天飛雪,作天之淚,以此上敬蒼天;
“有壁之爐火,為地之暖,以此下恭厚土。”
她抬起眼眸,望進江臨眼底:“……臨君,
“可愿飲下此杯,與我,共結白首之契?”
或許,是害怕被拒絕。
話音未落,木屋內,雪花悄然卷動,紛紛揚揚,落在兩人發間,點點瑩白,恍若銀霜。
神代雪音抿抿唇,指指彼此的發梢:“看,
“頭發……已經一起白了呢,
“所以,不許說不。”
江臨一時啞然。
少女這番情態,這番舉動,這般如履薄冰的期盼……
讓他,竟有些不敢直視。
他深吸氣,撩起衣擺,跪坐下來,伸出雙手,接過冰盞。
“臨君,請。”神代雪音目光灼灼。
「第一獻,新郎先飲」。
江臨舉杯,將盞中清澈的液體一飲而盡。
液體滑入喉間,意料之中的冰冷并未出現,反而泛起一股回甘。
緊接著,一股暖意自胃腹升騰,蔓延至四肢百骸。
這感覺,很微妙。
是酒嗎?似乎不僅僅是酒。
在他身前。
神代雪音仿佛沒有察覺到異樣,已然按照儀程,進行下一步。
「第二獻,新娘先飲」。
她捧起第二只冰盞,抿一小口,隨后將杯子遞到江臨唇邊,已滿是柔情:
“……臨君,輪到你了哦。”
見冰盞過來,江臨感到一陣恍惚。
……自己的酒量,似乎沒這么差才對?
他依言,接過少女遞來的冰盞,飲下半杯。
正當他準備將杯子遞回,好讓少女繼續儀式時:
手臂剛剛伸出,一股脫力感眨眼間席卷全身。
仿佛,所有的力氣被抽空。
江臨的知覺迅速模糊,連維持坐姿都無法做到,不受控制地向前軟倒下去。
不過。
預想中,撞擊地板的疼痛并未到來。
一個溫軟沁涼,帶著梅香的懷抱,輕輕接住了他。
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之前。
江臨殘留的思緒里,掠過一絲無奈。
——果然啊……
自己還是,太小看了魔女們深植于靈魂的占有欲了。
-----------------
“臨君,你太累了。”
神代雪音擁著失去意識的少年,讓他靠在自己懷中。
她伸出手指,描摹他的眉眼,極盡溫柔,低聲呢喃:
“外面的世界太吵……
“心懷不軌的壞女人……也太多。”
少女俯下身,將臉頰貼在江臨胸膛上,傾聽著對方平穩的心跳。
她閉著眼,帶著得償所愿的滿足:“很抱歉,
“我實在是...
“太嫉妒,太嫉妒她了,
“……所以,暫時只能用這樣的方式哦。”
神代雪音抬起纖指,勾開江臨羽織一角。
少女貼近他的耳畔,吐息如蘭:
“……我,已經等不了了,
“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