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覺是沒法睡了。
退房。
立刻,馬上。
他跳下床,沖進(jìn)衛(wèi)生間。
冰冷的自來水拍在臉上,總算把那股邪火壓下去了一點。
夏冬扯了扯嘴角。
他迅速收拾好自己那點可憐的行李。
拉開房門。
他走到隔壁房間門口時。
里面的聲音戛然而止。
隨后,傳來男人疲憊的滿足聲。
夏冬搖搖頭,還趕上個收尾。
他下到一樓。
前臺小妹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退房。”夏冬敲了敲桌子。
小妹被嚇得一個激靈,猛地抬起頭。
“啊?哦……房卡,押金條。”
夏冬把東西拍在桌上。
小妹睡眼惺忪地拉開抽屜,找了半天,才把一百塊押金遞給他。
“慢走。”
夏冬一秒鐘都不想多待。
他推開旅館的玻璃門,一股清晨特有的微涼空氣灌了進(jìn)來。
舒坦。
杭州的清晨,帶著水汽。
2008年的夏天,一切都還安靜。
他背著包,先在路邊找了家早餐店。
“老板,來碗片兒川,加個荷包蛋。”
“好嘞!”
熱氣騰騰的面條下肚,夏冬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2008年的物價真感人。
吃飽喝足,按照原計劃,今天本來就是放松的一天,他坐上了去西湖的公交車。
“乘客朋友們,下一站,斷橋……”
車上循環(huán)播放著報站聲。
清晨的西湖,人不多。
柳樹垂下萬千絲絳,湖面上飄著一層薄霧。
大爺大媽們已經(jīng)占據(jù)了有利地形。
打太極的,舞劍的,吊嗓子的。
一個大爺嗓門賊亮:“我~站在~高崗上~”
夏冬樂了。
他沿著白堤慢慢地走。
風(fēng)吹在臉上,很舒服。
遠(yuǎn)處的雷峰塔,在晨曦中矗立著。
還是2001年重建后的新塔,沒那么多歷史的滄桑感。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夏冬輕聲念叨。
他上輩子也來過杭州,出差。
拖著行李箱,從會場趕到機(jī)場,西湖長什么樣,他只在出租車上瞥了一眼。
哪像現(xiàn)在。
他走到斷橋。
沒看見白娘子,也沒看見許仙。
倒是看見一堆舉著小旗子的旅行團(tuán)。
“來來來,大家看啊,這就是白娘子和許仙相會的地方——斷橋!”導(dǎo)游拿著大喇叭喊著。
“為什么叫斷橋啊?是不是斷掉了?”一個游客問。
“問得好!斷橋殘雪!冬天雪后,橋上陽面的雪化了,陰面的沒化,遠(yuǎn)遠(yuǎn)看去,橋就像斷了一樣!”
夏冬笑了笑,擠出了人群。
他不喜歡湊熱鬧。
他在湖邊租了一條手劃船。
船夫是個精瘦的漢子,五十來歲,皮膚黝黑。
“小伙子,一個人啊?”船夫搖著櫓。
“嗯,一個人。”
“來旅游的?還是上學(xué)?”
“剛高考完,出來散散心。”
“那感情好。考得怎么樣?”
“還行吧。”
船槳劃破水面,發(fā)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夏冬沒再說話,他躺在了船篷下。
他閉上眼睛。
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船在湖心蕩漾。
夏冬差點睡著。
“小伙子,三潭印月到了。”
“哦,好。”
夏冬坐起來,給了錢。
“謝謝師傅。”
他沒上島。
就在船上遠(yuǎn)遠(yuǎn)看了一眼。
挺好。
逛完西湖,他意猶未盡,又坐車去了靈隱寺。
“飛來峰”。
夏冬對拜佛沒什么興趣。
上輩子的程序員,只信奉一件事:代碼跑不通,一定有BUg。
拜誰都沒用。
他來這兒,就是圖個清靜的環(huán)境。
寺廟里香火鼎盛,煙霧繚繞。
跪拜的人群里,有老有少。
一個個表情虔誠。
夏冬沒進(jìn)去。
他就站在大殿外,看著那尊巨大的佛像。
他看到一個掃地僧。
很年輕,估計也就二十出頭。
拿著一把大掃帚,一下一下地掃著地上的落葉。
掃得很慢。
很專注。
仿佛這天底下,就只有他和這把掃帚,還有這滿地的落葉。
夏冬忽然有點羨慕。
但他知道,自己當(dāng)不了和尚。
他塵緣未了。
他得掙大錢,得讓父母過上好日子。
他還想看看,趙萌穿短裙的樣子。
還有唐思琪的黑絲。
阿彌陀佛。
夏冬趕緊晃了晃腦袋。
罪過罪過。
在佛門凈地,想這個。
他掏出手機(jī)看了看時間。
下午四點。
他該去找個新酒店了。
一個隔音好的酒店。
他從靈隱寺坐公交車往回走。
路過西湖。
傍晚的西湖,又是一種味道。
夕陽快落山了。
金色的陽光灑在湖面上,波光粼粼,跟碎金子似的。
游客比早上多了幾倍。
夏冬覺得夕陽下的西湖也不錯,打算再逛逛,于是下了車。
他沿著湖邊走著,順便找找晚上吃飯的地方。
他拐進(jìn)了一條人少點的小路。
這邊柳樹更密,光線也暗一些。
幾個小情侶正膩歪著,旁若無人地啃在一起。
夏冬目不斜視。
非禮勿視。
他剛走出沒多遠(yuǎn)。
“噗通!”
一聲悶響。
水花聲。
夏冬猛地回頭。
就在他不遠(yuǎn)處。
一個女人掉進(jìn)了湖里!
她正在水里撲騰,雙手胡亂地拍打著水面。
“救……咕咚……”
她剛喊出一個字,就嗆了口水,腦袋沉了下去。
夏冬瞳孔一縮。
他飛快地掃了一眼四周。
那幾對啃得正歡的情侶,壓根沒往這邊看。
不遠(yuǎn)處有個放風(fēng)箏的大爺,正仰著頭看天。
沒人發(fā)現(xiàn)!
夏冬來不及思考。
他一把將背上的包,還有褲兜里的手機(jī)錢包都甩在地上。
下一秒。
他一個猛子扎進(jìn)了水里。
“嘩啦!”
六月的西湖水,不涼。
但比他想象的要渾。
夏冬上輩子在工地待過兩年,雖然是土木工程,但水性還是練出來過。
他奮力游向女人落水的位置。
那女人又浮了上來。
一張慘白的臉,滿是驚恐。
她看到了夏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別動!放松!”夏冬大喊。
他太清楚了,救溺水的人,最怕被對方死死纏住。
但那個女人已經(jīng)嚇懵了。
她根本聽不到夏冬在說什么。
夏冬剛游到她跟前。
女人猛地?fù)淞诉^來,雙臂死死地箍住了夏冬的脖子。
“我操!”
夏冬暗罵一聲。
女人的力氣大得驚人。
求生的本能。
兩人瞬間一起往下沉。
湖水灌進(jìn)了夏冬的鼻子。
他趕緊閉氣,一只手死命去掰女人的胳膊。
掰不動!
夏冬心里一橫,猛地吸了最后一口氣,帶著女人一起往水下沉。
溺水的人本能怕水。
感覺到身體在下沉,女人果然下意識地松了一下。
就是現(xiàn)在!
夏冬猛地掙脫出來,繞到她的背后。
他學(xué)著電視里的樣子,一手從后面勒住她的脖子和腋下,讓她臉朝上。
另一只手奮力劃水。
“別怕!我?guī)闵先ィ 彼鸬馈?/p>
女人還在掙扎,但力氣小了很多,開始劇烈地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