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感覺自己快要炸了。
那種鉆心的劇痛,讓他原本已經麻木的神經再次受到了暴擊。
他渾身的肌肉都在痙攣,青筋像是一條條小蛇在皮膚下瘋狂游走。
如果不是沒力氣,他絕對會跳起來把那個在他肚子上咬的東西給扯下來。
“爸爸忍住!”
朵朵的小手死死按住雷霆的手臂,不讓他亂動。
“小金在吃毒,吃了就好了。”
此時的金蠶,正趴在那個焦黑的傷口中央。
它并沒有用牙齒咬,而是把身體緊緊貼在爛肉上。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傷口周圍那些黑紫色的淤血和膿液,像是受到了某種吸引,開始瘋狂地朝著金蠶的身體涌去。
金蠶原本金黃色的身體,隨著毒血的吸入,開始慢慢變色。
先是變成了暗金色。
然后是深紅色。
最后變成了紫黑色。
它的身體也在膨脹,像是一個吹滿氣的氣球,皮膚變得透明,甚至能看到里面流動的毒液。
這就是苗疆蠱術中的最高秘術——金蠶換血。
以本命蠱為容器,將病人體內的毒素強行吸出來。
這是一種以命換命的法子。
如果金蠶承受不住毒性,它會死。
如果金蠶死了,作為宿主的朵朵也會受到重創。
但朵朵不在乎。
她的小臉緊繃著,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她能感覺到小金現在的痛苦。
那種毒素在體內翻江倒海的感覺,同時也反饋到了她的身上。
朵朵的小肚子也開始隱隱作痛,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但她一聲不吭。
這點痛,比起爸爸受的苦,算什么?
“嘶……”
雷霆的身體還在抽搐,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那種毒素被硬生生抽離的感覺,就像是在抽筋剝皮。
“痛……好痛……”
他在昏迷中無意識地呻吟著。
朵朵看著爸爸痛苦的樣子,心都要碎了。
她伸出另一只小手,輕輕拍著雷霆的胸口。
就像小時候龍婆婆哄她睡覺一樣。
一下,兩下,三下。
節奏輕柔,帶著某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然后,她張開干裂的小嘴,輕輕哼起了一首歌謠。
那是苗寨里流傳千年的搖籃曲。
“月亮出來亮汪汪,亮汪汪……”
“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哥像月亮天上走,天上走……”
“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
朵朵的聲音很稚嫩,還有些沙啞。
在這充滿殺戮和血腥的死人谷里,這首童謠顯得那么格格不入。
卻又那么圣潔。
就像是地獄里開出的一朵小白花。
雷霆原本緊皺的眉頭,隨著這歌聲,竟然慢慢舒展開了。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劇痛依然存在,但似乎沒那么難以忍受了。
那個聲音,像是山間的清泉,流過他干涸的心田。
像是有一雙溫柔的手,在撫摸著他千瘡百孔的靈魂。
“媳婦……”
雷霆迷迷糊糊地喊了一聲。
他仿佛看到了當年的那個夜晚。
妻子坐在床頭,摸著肚子里的孩子,也是這樣輕輕哼著歌。
那時候,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朵朵在這兒……爸爸不疼……”
朵朵把小臉貼在雷霆滿是泥漿的臉上,眼淚混合著雨水,流進雷霆的脖子里。
十分鐘過去了。
這十分鐘,對于父女倆來說,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
終于。
金蠶停止了吸食。
它現在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紫黑色的肉球,連動都動不了了。
它太撐了。
也太毒了。
雷霆體內的蛇毒和尸毒,已經被它吸走了大半。
傷口周圍的黑氣肉眼可見地消退了,露出了鮮紅的血肉。
雖然看著還是很嚇人,但那是新鮮的血,是有生機的血。
“噗——”
金蠶張開嘴,吐出了一口黑色的濁氣。
然后,它像是喝醉了酒一樣,搖搖晃晃地從傷口上滾了下來,直接滾進了朵朵的手心里。
“辛苦了,小金。”
朵朵心疼地摸了摸金蠶。
此時的金蠶非常虛弱,身上的光芒都黯淡了。
它需要休眠,需要消化這些毒素。
如果消化成功,它可能會進化。
如果失敗……
朵朵不敢想。
她小心翼翼地把金蠶放回那個繡著五毒的小布包里,那里有龍婆婆留下的特殊藥草,可以幫它恢復。
雷霆的呼吸變得平穩了許多。
那種拉風箱一樣的喘息聲消失了。
雖然體溫還是很燙,但已經不是那種要命的高燒了。
命,暫時保住了。
朵朵長舒了一口氣,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樣,癱坐在泥水里。
她太累了。
走了一晚上的山路,又用了這么消耗精力的蠱術。
她感覺自己的眼皮子在打架。
好想睡一覺啊。
就在這時。
“轟!”
一聲巨響從不遠處傳來。
緊接著,是密集的槍聲。
噠噠噠噠噠——
還有獨眼那氣急敗壞的吼叫聲:
“給我炸!把這片地給我翻過來!”
“我就不信他是屬地鼠的!”
朵朵猛地驚醒。
那雙原本充滿疲憊的大眼睛里,瞬間爆發出了一股凌厲的殺氣。
那是被吵醒的小老虎的憤怒。
也是看到有人還要傷害爸爸的憤怒。
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
雖然個子小小的,但在這一刻,她的氣場竟然比那些成年人還要強大。
“爸爸,你睡一會兒。”
朵朵幫雷霆拉了拉破爛的衣領,擋住風雨。
“外面有幾只討厭的蒼蠅,朵朵去把它們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