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討厭的人,多看一眼都是對自己的殘忍。
云棲芽懶得理會周昱之,翻個白眼轉身就走。
美人就算翻白眼,也是好看的。周昱之絲毫不在乎對方冷淡的態度,舔著臉下馬,試圖討好美人,好讓她多看自己一眼。
小廝見狀急得團團轉,公子好美色這個毛病不改,遲早闖出大禍。
“離我遠點,不然我去京兆府告你一狀。”云棲芽見周昱之厚顏無恥跟過來,臉上的笑意消失殆盡:“身為翰林院官員,當街尾隨陌生女子,才是有辱斯文。”
“姑娘誤會了,在下并沒有惡意……”
云棲芽深吸一口氣,準備忍下心頭怒火,回家后再讓祖父與大伯來跟周家算賬。
走出沒兩步,見大伯正好騎著馬朝這邊過來,她頓時雙手環胸,當下也不繼續走了,得意地抬高下巴,整個人都抖擻起來。
“大伯!”她單手叉腰,指著周昱之向云伯言告狀:“這個人一直纏著我!”
“大老爺,請您為小姐做主,這個登徒子一直纏著小姐不放!”荷露狠狠瞪周昱之一眼。
見到能給撐腰的人,云棲芽驕傲得像只小孔雀,都不拿正眼看周昱之,把欺軟怕硬展現得活靈活現。
云伯言幫侄女退完婚,本要去赴友人的約,見小侄女被人當街糾纏,當下拿著馬鞭跳下馬背,三步并作兩步來到云棲芽身邊。
“云伯父?”周昱之望著來勢洶洶的云伯言,愣了半晌才拱手行禮:“晚輩見過云伯父。”
“周修撰不好好在翰林院當值,在這里作甚?”云伯言沒有應這聲伯父,冷聲道:“你身為朝廷命官,德行不端,言行不正,明日本官必參你一本。”
“云伯父……”
“擔不得周修撰一句伯父,你我皆在朝為官,你該喚我云侍郎。”云伯言冷哼一聲:“不知所謂。”
你跟我侄女有婚約時,你喚我一聲伯父,我不挑你的理。
現在我侄女不稀得要你,你一個六品修撰喚我伯父,那叫不要臉的高攀。
沒想到云侍郎半點顏面都不給他留,周昱之被訓得面色通紅,弓著腰不敢說話。
云棲芽捧著臉,雙眼亮晶晶地望著云伯言,滿臉都是崇拜。
被侄女用這樣的眼神盯著,云伯言頓覺此刻的自己光芒萬丈,高大無比。
“大伯。”云棲芽噠噠跑到云伯言面前,聲音軟乎乎道:“幸好大伯您及時出現,不然我就被別人欺負了。”
“芽芽別怕,伯父先送你回去。”云伯言冰冷的眼神從周昱之身上移開,回到云棲芽身上時,已變成溫和的笑意:“還有什么想買的,伯父幫你付賬。”
“沒什么要買的。”云棲芽搖頭:“伯父您還有事辦,我跟荷露自己回去就好。”
“也沒什么大事。”云伯言對侄女很有耐心:“我們走吧,這里離侯府也不太遠。”
“嗯嗯。”云棲芽乖乖跟在云伯言身后,崇拜又好奇地問:“大伯,您剛才下馬的動作真威風,您不是文官嗎,為何騎馬也這般厲害?”
云伯言被侄女的話逗得笑出聲:“若不擅騎御,又如何入朝為官?”
“爹爹常跟我念叨大伯您字好、詩詞好,原來您騎御之道也厲害。”云棲芽眼里閃爍著小星星:“那大伯您會樂器嗎?”
“略懂一二。”云伯言撫著美須,嘴角微微上揚。
“哇!”
聽到侄女這聲驚呼,云伯言眼角淡淡的皺紋都舒展開了。
不過是閑暇取樂時的小技,不值一提。
周昱之愣愣地望著伯侄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轉身問小廝:“剛才那位姑娘把云侍郎喚作什么?”
小廝艱難地擠出笑容:“公子,那位姑娘喚云侍郎為大伯。”
“那她是……”
小廝繼續艱難微笑:“她可能就是云侯爺唯一的孫女。”
對,她就是不要你了的那個未婚妻。
現在你當街糾纏人家,人家更不會要你了。
樓下的喧鬧結束,站在窗邊的男人緩緩收回視線,又恢復平日的死寂。
“公子,金吾衛中郎將前來拜見,您可要見他?”一位隨侍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捧起一本拜帖呈到男人面前。
“我一個將死之人,他討好我有何用?”男人神情懨懨:“不見。”
“是。”
隨侍不敢多言,戰戰兢兢捧著拜帖退下。
茶樓里依舊熱鬧,男人緩緩走到樓下,穿過歡快熱鬧的人群,離開了茶樓。
就算置身在喧囂的人群中,快樂與熱鬧也只屬于別人。
“哈哈哈哈哈。”
云棲芽跟祖母與大伯母講起大伯如何從天而降,把周昱之嚇得一個字都不敢多說,逗得家里女眷笑聲不止。
“幸好你們婚約已退,這周家郎君實非良人。”笑過之后,老夫人難掩對周昱之的厭惡:“婚嫁乃大事,萬不可操之過急。”
“母親說得是。”大太太安慰云棲芽:“我大安朝女子,年過二十而未婚者甚眾,棲芽你還年幼,未來的郎君可以慢慢挑。”
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學她娘家侄女那般也不是不可以。
“等下用過膳食,芽芽跟我一起去跟老祖宗上香。”老侯爺大步走進屋,他雖已年過六十,但精氣神好得能上山徒手打死兩頭野豬:“至少要讓你曾祖父知道,當年草率定下婚約,是他對不起你,他應該在地下多保佑保佑你。”
老夫人笑而不語,大太太假裝沒聽見,這話老爺子敢說,她不敢聽。
云棲芽不僅敢聽,還敢回答:“我都聽您的,祖父。”
大太太低頭端起茶盞喝茶。
云家人真是祖傳的孝順,家里小輩退婚都不忘上香告訴祖宗一聲。
云家族祠修在老家果州,云侯府祠堂供奉的是他們自家這一脈祖宗。
云棲芽聽父親講過,他們云家祖上并非望族,后來跟著開國皇帝起事成功,他們家老祖宗就成了五位異姓郡王之一。
后來的事也不新鮮,幾位異姓郡王有的居功自傲,有的陷入皇位斗爭,最后死的死,敗的敗,只剩下他們云家還延續著祖上的榮光。
云棲芽捧著香,跪在蒲團上聽祖父對祖宗們嘀嘀咕咕。
誰家子孫不爭氣,誰家這幾年又爬起來了。
“各位老祖宗,我給你們上的香,你們收到后,記得保佑伯言在官場一帆風順,保佑我跟淑華健康長壽,保佑幾個后輩平安無憂。”祖父許了一長串的愿,才把香插到香爐里:“來,芽芽,給祖宗們磕個頭,讓他們保佑你日后一片坦途,事事如意。”
云棲芽乖乖磕頭,各位老祖宗,你們也別忘了保佑我財源滾滾。
祖孫二人許下滿腹愿望,見祖先香燒得云霧繚繞,如祥云漫漫,才心滿意足的離開小祠堂。
香霧騰騰,老祖宗們一定聽到他們的愿望了。
“芽芽,跟我過來。”祖父把云棲芽提溜到角落里,從袖子里拿出兩張一百兩的銀票:“這錢拿去花。”
“謝謝祖父。”云棲芽捧著錢,笑得見牙不見眼。
祖父輕咳一聲:“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
“嗯嗯。”云棲芽趕緊把錢塞進懷里,大眼睛睜得溜溜圓,警惕地往四周瞅了瞅:“祖父,這是您的私房錢?”
“小孩子懂什么私房錢。”祖父敲云棲芽的小腦殼:“我給你安排了兩個會拳腳功夫的女仆,以后你出門玩耍,記得把她們帶在身邊。遇到不要臉的登徒子就打,打不過就跑。”
“好呀好呀。”云棲芽從懷里掏出一串玉石手串,戴在祖父手腕上:“祖父,這是我今天上午在玉器店里買的,聽掌柜說,這種玉串戴著對身體好。”
玉珠光澤溫潤明亮,質地細膩,顏色純正,一看就是好料子。
“我也有?”中午用膳時,他就知道孫女逛街時,給夫人與兩位兒媳買了首飾。
“當然啦。”云棲芽狗狗祟祟地觀察四周,小聲道:“不過這家玉器店的東西太貴,我只給您與祖母,還有母親與大伯母買了,爹爹大伯還有幾位哥哥都沒有。”
所以云家男人,只有他得了孫女的禮物?
老侯爺看著手腕上的玉珠,越看越喜歡,回到屋子還時不時摸幾下,等著夫人主動開口問他。
“你晃來晃去作甚?”老夫人在紙上畫完最后一筆,擱下筆問:“實在閑得慌,就去找你那幾位老友垂釣去。”
老侯爺晃了晃手臂。
“你何時喜歡戴這種東西了?”老夫人發現了他手腕上的玉珠:“你往日不是嫌串珠戴手上不利索,今日怎么回事?”
“孫女的一片心意,我這個做祖父的,怎么好拒絕?”老侯爺摸了摸串珠:“你看這珠子,是不是每一粒都純正光澤?”
老夫人摸了摸自己的玉鐲:“確實不錯。”
不過比不得芽芽送她的玉鐲。
玉鐲要用整塊好料切,玉串或許是她玉鐲切剩下的邊角料吧。
云棲芽回侯府不到五日,整個侯府上下對她都親切無比,就連大房的下人們,在她面前也滿臉是笑。
老夫人擔心她閨中寂寞,在她回京的第三天,就在家中設宴邀請世交好友,幫云棲芽結識了幾位同齡的姑娘。
幾位姑娘家里跟云家沾親帶故,她們與云棲芽相處幾日后便成了好友,出門玩樂也不忘帶上云棲芽一起。
宋道紈是大太太娘家侄女,對外宣稱自己喜好修行,不想沾染凡俗之氣,所以二十三歲也沒成婚。
私底下她整日吃喝享樂,對京城好玩的地方再了解不過。
“棲芽。”宋道紈帶著云棲芽來到一座別院,笑得滿臉神秘:“走,我帶你去見好寶貝。”
她這個人沒什么缺點,就是忍不住想對美人好。
云棲芽仰頭看別院的牌匾,上面寫著無憂百歡四個字。
宋家姐姐,你說的這個寶貝,它正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