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莊園的奢華與血腥,一并吞沒。
顧亦安面前的地板上,擺著幾張他特意向守衛(wèi)要來的黃紙,和一個盛著朱砂的小碟。
沒有理會那些虛有其表的符紙,他的目光,落在打開的銀灰色金屬箱上。
二十支“雷神”能量膠整齊排列,
他拿起一支,沒有像上次那樣狼吞虎咽,而是小心翼翼地擰開蓋子,將膠體擠出一點,送入口中。
一股磅礴而精純的能量,瞬間在舌尖炸開,順著喉嚨涌入四肢百骸。
這股能量,比“戰(zhàn)馬”要狂暴數(shù)十倍。
顧亦安的身體,貪婪地吸收著這股甘霖。
他閉上眼。
身體內(nèi)部,無數(shù)細微的肌肉纖維、筋膜、甚至骨骼,都開始隨著一種玄奧的韻律微微震顫。
這是“神魔舞”的發(fā)力序列,將“雷神”的能量一絲不漏地引導、消化、吸收。
為了演得更像,他必須制造出足夠的動靜。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
顧亦安猛地睜開眼,低喝一聲。
他抓起毛筆,蘸滿朱砂,在黃紙上龍飛鳳舞地畫下一些誰也看不懂的扭曲符號。
同時,他嘴里念念有詞,音調(diào)變幻莫測。
時而高亢如龍吟,穿云裂石。
時而低沉如鬼語,貼地而行。
“太上臺星,應變無停!驅(qū)邪縛魅,保命護身!”
門外的士兵,聽不懂夏國語,但那古怪的音調(diào),和房間內(nèi)透出的癲狂儀式感,讓他們神經(jīng)緊繃。
畫完一張符,顧亦安開始在狹小的房間內(nèi)踱步。
他的腳步時而重如踏山,讓地板發(fā)出呻吟。
雙臂時而大開大合,時而屈指成爪,做著各種古怪至極的動作。
這自然不是什么法事,而是“神魔舞”中幾個調(diào)動氣血的序列。
在守衛(wèi)看來,這“巫師”已經(jīng)進入了某種癲狂的狀態(tài)。
“轟!”
顧亦安看似隨意地一拳按在墻壁上,只發(fā)出一聲幾乎聽不見的悶響。
但墻壁內(nèi)部,被拳力穿透的水泥,已無聲地化作齏粉。
他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神色,然后又立刻變得痛苦不堪。
另一間房,監(jiān)控屏幕墻投下的幽光,映在卡洛斯的臉上,讓他臉上的驚疑,愈發(fā)清晰。
他看著畫面里,那個夏國巫師癲狂的儀式,看著那些扭曲的符文和詭異的舞步。
眼神深處,卻有什么東西在悄然改變,那是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名為“期待”的火種。
這個巫師折騰得越厲害,說明他口中的“禁術(shù)”威力越大,那么明天獲勝的希望也就越大。
一夜無眠。
顧亦安就在這種“演戲”與“修煉”的交替中,悄無聲息地消耗了整整兩支“雷神”能量膠。
這一夜的“折騰”非但沒讓他疲憊,反而讓他精神飽滿,四肢百骸充盈著爆炸性的力量。
......
沉重的鐵門被打開。
巴特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兩名手持AK的士兵。
他看了一眼顧亦安布滿血絲的雙眼,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神色。
“時間到了。”
巴特的聲音沒有絲毫溫度。
拿出一副和昨天一模一樣的炸藥手銬,親手為顧亦安戴上。
冰冷的金屬環(huán)“咔噠”一聲扣合,紅色的指示燈開始規(guī)律閃爍。
顧亦安被押上一輛,窗戶完全焊死的裝甲運輸車。
車內(nèi)一片漆黑,只有他和巴特,以及另外四名全副武裝的士兵。
車輛顛簸了近兩個小時,最后在一記劇烈的剎車后停下。
厚重的車門被從外面拉開。
是一處地下防空洞。
跟隨巴特和士兵一路向前,穿過幾道厚重的門。
眼前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穹頂極高,由粗壯的混凝土立柱支撐。
空氣潮濕而悶熱,四周墻壁上掛著大功率探照燈,將整個空間照得亮如白晝。
數(shù)十名手持沖鋒槍的士兵,分列四周,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警戒線。
在空間的正中央,是一個由粗壯鋼筋焊接而成的巨大八角籠。
而在八角籠的四周,搭建了四個獨立的看臺。
其中一個看臺上,卡洛斯正襟危坐,他身邊簇擁著十幾個親信。
另外三個看臺上,也各自坐著一群人,為首的都是氣度不凡的梟雄人物,眼神或陰鷙,或狂傲,或平靜。
他們顯然就是圣扎拉斯,另外幾股勢力,今天是被請來做個見證。
顧亦安被巴特押著,穿過兩道由士兵組成的警戒線,來到八角籠的鐵門前。
“女士們,先生們!”
一個經(jīng)過擴音器處理過的沙啞聲音,響徹整個地下空間,
“歡迎來到最終的決戰(zhàn)之地!”
“今天,我們將見證圣扎拉斯新王者的誕生!”
“首先,讓我們歡迎,代表卡洛斯大人出戰(zhàn)的,強大囚斗士——巫師!”
巴特貼在顧亦安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贏,或者死。”
隨后用鑰匙解,開了他手腕上的炸藥手銬。
顧亦安沒有說話,活動了一下手腕,走進了八角籠。
鐵門在他身后重重關(guān)上,發(fā)出沉悶的金屬撞擊聲。
顧亦安對這個稱號不置可否。
他走到八角籠的一角,背靠著冰冷的鋼筋,平靜地打量著四周的環(huán)境。
地下空間,唯一的出口就是他來時的通道,重兵把守。
天花板上雖然有巨大的排風扇,但離地至少三十米高,且被金屬網(wǎng)罩著。
逃跑的難度,比他預想的要大得多。
就在此時,八角籠另一側(cè)的鐵門也被打開了。
“接下來,是代表我們尊敬的何塞王出戰(zhàn),戰(zhàn)無不勝的冠軍——人偶!”
在兩名士兵的押解下,一個身影緩緩走了進來。
那人全身都籠罩在一件寬大的黑色斗篷里,看不清身形和樣貌。
守衛(wèi)解開他手腳上的鐐銬,將他推進籠中。
“人偶”在籠子中央站定。
覆蓋全身的斗篷,無聲地滑落在地。
看臺上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顧亦安的瞳孔,也瞬間收縮。
那根本不是一個人,或者說,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一個完整的人了。
他的身上,穿著一件由無數(shù)塊大小不一的皮塊,拼接縫制而成的緊身衣,從頭到腳,包裹得嚴嚴實實。
那衣服的顏色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深淺不一的蠟黃色,上面布滿了猙獰的縫合線,針腳粗糙而密集。
在頭部,只留下了兩個黑洞洞的眼眶,一個用于呼吸的嘴巴裂口,以及鼻子位置,兩條細細的縫隙。
顧亦安的視力遠超常人,他看得分明,那根本不是什么牛皮或者羊皮。
那是人皮!
每一塊,都來自不同的人。
頭怪物,全身皮膚早已被“螢火”吞噬,不知道何塞王用了什么邪術(shù),為它制作了這副,由無數(shù)死者組成的新“軀殼”。
一個由他人皮肉構(gòu)成的,活著的棺材。
這比直接死亡,要恐怖一萬倍。
“規(guī)則如下!”
擴音器的聲音再次響起,
“禁止使用任何兵器,純粹的肉身格斗!沒有時間限制,一方徹底死亡,戰(zhàn)斗結(jié)束!”
“現(xiàn)在,決戰(zhàn)——開始!”
刺耳的指令落下,巨大的地下空間內(nèi),卻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看臺上的數(shù)百雙眼睛,全都聚焦在八角籠中央。
遠處排風扇沉悶的轟鳴,在寂靜中變得格外清晰。
顧亦安和那具“人偶”,都沒有動。
顧亦安在觀察,在計算,在尋找信息。
而“人偶”,則像個明星,在享受萬眾矚目的感覺。
他緩緩抬起一只被蠟黃色人皮包裹的手,五根手指,僵硬地活動了一下,發(fā)出皮革摩擦的“沙沙”聲。
然后,他伸出一根食指,對著顧亦安,極具侮辱性地勾了勾。
嘴巴的裂口咧開,露出一口被腐蝕得、殘缺不全的牙齒,無聲地嘲笑著。
看臺上傳來一陣壓抑的哄笑,那是何塞王一方的人。
卡洛斯的臉色,陰沉如鐵。
顧亦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也伸出一根食指,先是左右搖了搖,表示否定。
然后,對著“人偶”,同樣勾了勾手指。
不是挑釁。
是邀請。
邀請它,來送死。
這份平靜之下的狂妄,比任何憤怒的咆哮,都更能刺激人心。
“人偶”眼眶里的那對渾濁眼球,瞬間被血絲充滿。
他被激怒了。
下一秒。
它的身影從原地消失。
不是形容,是物理意義上的消失。
快!
快到不可思議!
一股腥臭的狂風撲面而來,顧亦安的瞳孔,已捕捉到對方的軌跡,那速度,幾乎與自己全力施展“神魔舞”時,不相上下。
沒有試探。
沒有招式。
就是一記簡單粗暴的擺拳,裹挾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直取顧亦安的面門。
顧亦安不敢怠慢。
他的身體在一瞬間完成復雜的微調(diào),頭部以毫厘之差向左側(cè)偏開。
拳風如刀,刮得他臉頰刺痛。
與此同時,他的右腿已化作一道凝實的鞭影,體內(nèi)“神魔舞”前五個圖形的能量,在電光石火間疊加爆發(fā)。
這一腳,他沒有選擇頭部或胸口。
而是直奔所有雄性生物最原始、最脆弱的要害——襠部!
“嘭!”
一聲沉悶得令人牙酸的巨響。
顧亦安的腳尖,結(jié)結(jié)實實地踢中了目標。
然而,預想中撕心裂肺的慘叫,和蜷縮倒地的場面,并未出現(xiàn)。
“人偶”只是被這股巨力,踢得向后滑行了一米,他的身體晃都未晃。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襠部,然后抬起頭。
那人皮縫制的嘴角裂口,露出一個詭異的上翹,像是在展示一個愉悅的笑容。
顧亦安心中猛地一沉。
不對勁。
這一腳的力量,足以踢斷一棵碗口粗的樹。
就算對方練過鐵襠功,也絕不可能毫無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