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墨。
顧亦安盤腿坐在地毯上,將那個泡面塑料袋里的玉璧碎片,傾倒出來。
玉石相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整個套房,只剩下他一個人。
絕對的安靜,才能讓他更好地集中精神。
他屏住呼吸,從一堆碎片中,挑出最大的一塊。
這塊價值不菲的玉璧,是方振云的收藏,
小田的身體潰爛,自然不是因為什么詛咒,顧亦安不信鬼神,只信人心。
既然是方振云的珍藏,上面必然烙印著他最深厚的氣息。
顧亦安閉上眼,指尖輕點在碎片的邊緣。
黑暗,瞬間降臨。
視野里,無數(shù)彩線浮沉,其中一條粗如兒臂的金色絲線,從玉璧中延伸向無盡的黑暗。
就是他!
顧亦安的神念,決絕地刺入那條金色絲線!
眼前的景象猛然切換。
一個冰冷、充滿科技感的地下室。
金屬墻壁,反射著指示燈的幽光,成排的服務(wù)器,正在無聲地嗡鳴。
視野的正前方,是四塊巨大的顯示器。
左邊三塊屏幕上,正飛速滾動著他完全看不懂的數(shù)據(jù)流、和波形圖。
而最右側(cè)屏幕上的畫面,讓顧亦安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是一種類似于X光或者CT的透視圖。
被掃描的物體,是一塊長方形的板材。
天圖!
真正的天圖,果然在這里!
它被固定在一個精密的儀器上,表面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斑駁的銹跡。
屏幕上的透視圖,正一層一層地穿透那些銹跡,試圖解析出下面隱藏的圖形、和文字。
方振云,根本不是在收藏!
他是在研究!
就在顧亦安試圖看得更清時,腦海深處,猛地傳來針扎般的劇痛。
時間快到了!
他強忍著神魂被撕扯的痛楚,神念瘋狂回撤。
冷汗,瞬間濕透了衣背。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大腦的劇痛。
他手掌顫抖,摸出一管“戰(zhàn)馬”能量膠,粗暴地擠進嘴里。
粘稠的膏體劃過食道,那股熟悉的灼燒感,才讓瀕臨枯竭的身體,找回一絲活著的實感。
他靠著墻壁,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腦中卻無比清醒。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海中升起。
不行,必須再看一次!
方振云到底在干什么?這個問題,比天圖本身更重要!
背包里還剩下十幾支“戰(zhàn)馬”,這是他敢于冒險的最大底氣。
一個小時后,身體的能量恢復(fù)大半。
顧亦安咬著牙,再次拿起那塊玉璧碎片。
神念,二次突入!
熟悉的地下室,熟悉的儀器。
視野的主人,方振云,此刻正穿著全套防護服,戴著呼吸面罩。
他手中捏著一把精細的鑷子,正從天圖表面,小心翼翼地夾起一粒比芝麻還小的銹跡。
隨即,他將那粒銹跡,投入盛放著透明液體的試管。
液體瞬間渾濁,劇烈沸騰,冒出詭異的黃煙。
銹跡有毒!
顧亦安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的猜測,正在被證實。
大腦的刺痛感再次傳來,這一次比上次來得更快。
十秒!
只堅持了十秒!
連續(xù)使用能力,身體的負荷正在成倍增加。
顧亦安不敢再多看,立刻收回神念。
他又一次癱倒在地,連吃了兩管“戰(zhàn)馬”,躺在床上,足足緩了一個小時,才勉強能坐起來。
但他的眼神,卻亮得嚇人。
方振云研究這東西多久了?他得到了什么?
這些問題的答案,直接決定著明晚行動的生死。
這個瘋子,一定還有后手!
顧亦安的眼神變得決絕。
他必須再看一次!
這是最后一次!
他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第三次進入了那個黑暗的世界。
視野里,方振云已經(jīng)脫掉了防護裝備。
他正站在一盞無影燈下,雙手舉著一張書本大小的黑色膠片,對著燈光,仔細地審視著。
那張膠片上,布滿了密密麻麻、如遠古象形文字般的符號。
清晰無比!
顧亦安的腦子“嗡”的一聲!
他居然……他居然已經(jīng)用掃描技術(shù),將天圖上的所有內(nèi)容,完整地復(fù)制了下來!
那塊銹跡斑斑的鐵片,對他來說,或許已經(jīng)失去了價值!
方振云真正的寶貝,是這張膠片,和他從銹跡中提取出的“毒”!
顧亦安想將膠片上的內(nèi)容看得更清楚,想將那些圖形死死記在腦子里!
刺痛!
前所未有的劇痛,像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他的腦髓!
連十秒都不到!
“呃啊……”
顧亦安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神念狼狽地逃回本體。
他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
不知過了多久。
他才被一陣劇烈的饑餓感喚醒。
他躺在地板上,渾身都被冷汗浸透,虛弱得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
背包里的“戰(zhàn)馬”能量膠,已經(jīng)被他吃掉了五支。
但此刻,他看向窗外夜色的眼神,已經(jīng)完全變了。
老賀的計劃,目標是那塊鐵片。
但真正的寶藏,是那張膠片,以及方振云對“銹毒”的研究。
這個局,比他們想象的,要深得多。
方振云,不是一個守著寶藏的怪人。
他是一個披著收藏家外皮的,瘋狂科學家。
一個,已經(jīng)從寶藏中,提煉出黃金、和劇毒的瘋子。
明晚的行動,不能只盯著那塊鐵片了。
顧亦安的嘴角,無聲地揚起。
他要的,是全部。
..........
第二日,傍晚。
顧亦安已經(jīng)恢復(fù)了過來。
經(jīng)過一天的休養(yǎng)和進食,顧亦安的身體機能已重回巔峰。
他站在窗前,俯瞰著樓下的車水馬龍,眼神平靜,但腦海中,卻在飛速推演著一切變數(shù)。
那張膠片,才是關(guān)鍵。
敲門聲響起。
馬寶國推門而入。
他的身后,跟著五個穿著黑色運動服的年輕人。
五個年輕人身形精悍,留著幾乎一樣的板寸頭,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們走進房間后,便一言不發(fā)地分立在馬寶國的身后,眼神沉靜,站姿如松。
這就是馬寶國的兒徒。
他們身上,沒有江湖人的油滑,也沒有打手的兇戾,只烙印在骨子里的紀律感。
老賀也從隔壁過來,他上下打量著這幾個年輕人,滿意地點頭。
“老馬,你這幾個娃,是好料子。”
“都準備好了。”馬寶國開門見山,聲音里壓著一絲興奮。
他將一個黑色的旅行包放在桌上,拉開拉鏈。
里面是四套嶄新的警用執(zhí)勤服,幾副锃亮的手銬,還有幾把分量十足的仿真手槍。
“車,在地下車庫停著,我找最好的師傅改的,晚上看不出任何差別。”
“西郊的城中村,我租了一間辦公室,里面已經(jīng)布置好了,保證跟派出所的臨時問詢室一模一樣。”
馬寶國將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看著自己的四個徒弟,沉聲分配任務(wù)。
“你們四個,負責請神。記住,我們是警察,不是劫匪。”
“動作要快,氣勢要足,不要給對方任何反應(yīng)和思考的時間。”
“銬上人,立刻帶走,直接拉到西郊那邊關(guān)起來。盡量拖延時間,不準他們跟外界有任何聯(lián)系。”
“是,師父。”四人齊聲應(yīng)道,聲音不大,卻異常沉穩(wěn)。
老賀清了清嗓子,擺出總導(dǎo)演的派頭湊上來。
“幾位小哥,聽貧道一句。”
他捻著胡子,故作高深。
“今晚之事,關(guān)鍵在于一個勢字。”
“你們代表的不是自己,是官府,是王法!”
“要拿出那種目空一切、不容置疑的氣勢來!明白嗎?”
四個年輕人看著他,眼神茫然。
顯然,他們聽不懂這套江湖黑話。
場面一度有些尷尬。
馬寶國瞪了老賀一眼,對徒弟們解釋道:“意思是讓你們機靈點,演得像一些,別搞砸了。”
“是,師父。”
老賀訕訕地摸了摸鼻子。
顧亦安從頭到尾沒有說話,他只是一個冷漠的觀察者。
計劃,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疏漏。
大戲,開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