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最后一節選修課剛下課鈴響,蘇晚晴就從課桌肚里抽出早已收拾好的帆布包,避開走廊里打鬧的學生,快步走向校門口。帆布包側袋里的便簽紙被手指攥得發皺,上面用黑筆寫的地址被她默念了不下十遍——環球金融中心15樓,正誠律師事務所。
秋日的風帶著些許涼意,吹得路邊的梧桐樹落下幾片金黃的葉子。蘇晚晴站在寫字樓前,仰頭望了望這棟玻璃幕墻的建筑,陽光透過玻璃反射出刺眼卻干凈的光。旋轉門緩緩轉開時,她下意識地挺了挺脊背,抬手理了理鬢邊散落的碎發。大廳前臺的姑娘笑容得體,得知她找王律師,立刻用內線確認后指引她乘電梯上樓。
15樓的走廊很安靜,“正誠律師事務所”的門牌簡潔大氣。推開門,木質辦公家具散發著沉穩的香氣,王律師已經在會客區等候。這位五十多歲的女律師穿著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金絲眼鏡后的眼睛溫和卻銳利,見她進來,起身伸手:“蘇女士,一路辛苦了。”
蘇晚晴將帆布包里的文件袋遞過去,指尖還有些微顫。王律師接過,打開后逐一翻看,指尖劃過那些裝訂整齊的紙張時,動作格外輕柔。“蘇女士,您的材料準備得非常齊全,比我預想的還要細致。”王律師指著其中一本藍皮筆記本,那是蘇晚晴創業初期的賬本,“這些手寫記錄,每一筆支出都標注了用途,還有您當時給員工發工資的轉賬憑證,連備注都寫得清清楚楚,這能直接證明您在公司創立階段的核心貢獻,分割股份時法官一定會重點考量。還有后期您沒參與,有那們熱心的市民給你提供的證據,都是非常有利的。”
她又抽出一份購房合同復印件:“城西這套房子,證據全部齊,完全可以認定為夫妻共同財產。您放心,法律只看事實依據。”
蘇晚晴懸了近一個月的心終于落了下來,她伸手拿起那本泛黃的賬本,指尖摩挲著紙頁上自己的字跡。那些字跡有的潦草有的工整,是她當年在出租屋里,一邊啃著泡面一邊熬夜記下來的。那時候公司剛起步,她既是老板又是會計,連打印賬本的錢都舍不得花,如今這些陳舊的紙頁,卻成了最有力的證據。“王律師,那如果他不同意離婚,或者偷偷轉移財產呢?”她還是有些不放心,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忐忑。
“您放心。”王律師從文件柜里拿出一份制式表格,又打開電腦,“我現在就幫您起草離婚協議書,把財產分割的要求明確寫進去,尤其是公司股份和房產這兩塊核心資產,會標注得一清二楚。如果他拒絕簽字,我們第一時間向法院申請財產保全,凍結他的銀行賬戶和公司股權,同時提交起訴材料。以您目前掌握的證據鏈,勝訴率至少九成。”
王律師敲擊鍵盤的聲音平穩有力,像一顆定心丸,砸在蘇晚晴的心湖里。她看著窗外,樓下車水馬龍,陽光漸漸西斜,將天邊的云朵染成了溫柔的橘紅色。等簽完離婚協議書的草稿,已經是傍晚六點多,王律師送她到電梯口:“有任何情況隨時給我打電話,別擔心,法律會站在有理的一方。”
走出寫字樓,夕陽的余暉灑在柏油路上,像鋪了一層暖融融的金箔。蘇晚晴把文件袋緊緊抱在懷里,剛走到公交站,就聽見熟悉的聲音喊她。轉頭一看,周宇航那輛半舊的白色轎車正停在路邊,車窗降下,二十幾歲的小伙子探出頭揮手:“媽!這里!”
“怎么過來了?不用上班嗎?”蘇晚晴拉開車門坐進去,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撲面而來,那是兒子常用的車載香薰。剛坐穩,周宇航就舉著手機湊過來,屏幕上是清晰的銀行轉賬記錄截圖,“老陳叔偷偷拍給我的,爸上禮拜用私人賬戶轉了兩百萬到他三兒的卡上,備注都寫著‘觀瀾國際購房款’!老陳叔說,他早就看不過去爸那副嘴臉了,這證據絕對靠譜。”
蘇晚晴的眼睛瞬間有些濕潤,她抬手按了按眼角,溫熱的觸感讓她忽然覺得鼻子發酸。這是這么多天來,她聽到的第一個真正的好消息。之前那些失眠的夜晚,那些獨自躲在廚房里流淚的時刻,仿佛都在這一刻被這暖光融化了。
“對了媽,”周宇航發動車子,方向盤轉得穩穩的,“妹妹剛才打電話,說她明天本來要上夜班,特意跟同事調了班,請假回來,說想跟你好好聊聊,還說要用她的工資陪你把整個城市逛一遍。”
“雨薇要回來?”蘇晚晴心里一暖,女兒在市中心醫院當護士,三班倒的工作讓她忙得腳不沾地,上次回家還是三個月前,視頻里都能看見她眼下的青黑。車子緩緩駛進熟悉的老小區,路邊的老槐樹落下幾片葉子,打在車窗上又輕輕飄走。她看著前方那棟亮著燈的居民樓,忽然覺得——就算天塌下來又怎么樣,她還有兩個懂事的孩子撐著,還有這些實實在在的證據握著,往后的日子,一定能重新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