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河都處于精神高度集中的狀態。
黑暗中,稍有個風吹草動,他便從床榻上翻起身,湊近窗欞仔細聽一陣。
直到確認只是野貓竄過,或風吹樹葉的聲音,才稍稍放松。
寅卯之交,天際才泛起一絲魚肚白,**河便已翻身下床,草草用冷水抹了把臉。
冰涼的水刺激得他一個激靈,徹底驅散了睡意。
**河將全身的家當塞入懷中,迫不及待地出了門,往西南方向的宛平武院走去。
路上**河目光警惕,每經過一個路口都要先觀察掃視片刻。
忽的,一陣強烈饑餓感襲來,他的胃部隱隱絞痛,甚至眼前都有些發黑。
斷柴功圓滿后,他的飯量比起以往又大了一些。
昨日午后就沒再進食,又緊張了一整夜,此刻已是饑腸轆轆。
**河在轉角處一個支起的簡易早點攤,買了三張干餅。
粗糙的麥餅入了腹后,他滿足地長長舒口氣,感覺渾身又充滿了力氣。
“再來二十張,包好帶走?!?/p>
揣著沉甸甸的干糧包袱,**河繼續前行。
又走了約莫數百步,穿過最后一條狹窄的陋巷,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一座氣勢恢宏的青磚大院,如磐石般坐落于前方。寬闊的院墻高聳,色澤深沉。
三階青石臺階上,兩扇厚重的大門緊緊閉合。
門楣正中,懸著一塊巨大的烏木牌匾,宛平武院四個大字龍飛鳳舞。
“到了!”
**河深吸一口氣,按捺住內心的激動。
抬手,叩響了期待中的大門。
“咚,咚,咚?!?/p>
叩門聲在清晨時分格外清晰,驚飛檐下棲息的幾只麻雀。
**河略有些緊張,靜靜等待著。
片刻后,沉重的吱呀聲響起,厚重的門向內裂開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一張黝黑瘦削的少年面孔探了出來。
少年約莫十七八歲,穿著一身短打,腰間系著條灰布腰帶。
他眼神明亮,此刻帶著些審視與警惕,打量著**河。
“你是?”
**河深吸一口氣,將早已準備好的錢袋遞過去。
“來學武的?!?/p>
少年接過錢袋,熟練地掂量了一下,解開袋口瞥了一眼,確認無誤后,塞進懷里。
隨即臉上警惕的神色褪去大半,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沖**河招招手:
“隨我來。”
說著,手臂用力,將大門徹底拉開。
**河跟著少年跨過門檻,步入院中,登時眼前一亮。
一個巨大的,青石鋪就的演武場,占據了庭院的核心。
場地目測至少十丈見方,此刻,場內已有二十余名漢子正在練功。
有的赤膊舉著石鎖練氣力,有的對著木樁練習拳腳,琢磨技藝。
此起彼伏的呼喝之聲,不絕于耳,混合著汗水與鐵銹的氣味撲面而來。
演武場周圍,數座宅子錯落分布于竹林深處,透著古樸氣息。
“趙師兄,來新人了!”
黑瘦少年高聲喊道。
武場內,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的國字臉青年聞聲回頭。
**河定睛一看,發現此人正是前幾日在紅葉酒肆,那個無意間給他解了圍的趙武師。
趙光義大步走來時,**河甚至能感覺到地面微微震動。
“趙師兄,”**河連忙躬身抱拳,“我是來學武的?!?/p>
“咦?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河,趙師兄幾日前去酒肆買醬肘子時,曾有過一面之緣?!?/p>
**河解釋道。
“哦,想起來了?!?/p>
趙光義恍然,隨即有些訝異的看了后者一眼,略帶惋惜地道:
“那里的醬肘子不錯,就是可惜,以后吃不到了?!?/p>
**河默然不語,武院在西街以南,本就相隔不遠,看來趙師兄已然是得知昨夜的事情了。
趙光義似是看出**河心中所想,語氣淡然:
“交了錢,你便是院內武徒,無人敢在這里面鬧事。”
他隨即上下打量了**河一番,看著后者一身破舊的粗布麻衣,便對黝黑少年說道:
“小黑,帶他換身練功服,再找雙合腳的靴子,辰時到演武場集合?!?/p>
“好嘞,趙師兄!”
小黑響亮地應道,順手將銀袋遞了過去,便領著**河穿過演武場,向最近的一座宅子走去。
路上,小黑邊走著,邊說道:
“今早來的武徒之中,有的便住在離紅葉酒肆不遠之處,據說昨夜一陣鬼哭狼嚎,場面血腥不已?!?/p>
隨即,他看向一旁的**河,嘖嘖稱奇:
“沒想到你竟然是那里的人,真是福大命大?!?/p>
**河拍拍胸口,有種劫后余生之感:
“昨日我也是恰好輪休,這才躲過一劫?!?/p>
隨后他忍不住問道:“小黑哥,方才那位趙師兄是?”
小黑聞言,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
“那是五師兄趙光義,平老最小的一位弟子。”
“平老其他四位弟子,也在院中修行嗎?”
**河好奇地追問,他對宛平武院的了解僅限于街談巷議,如今有了機會,自然要多打聽些。
“其他幾位師兄師姐,如今已與武院漸行漸遠了?!?/p>
小黑嘆了口氣:
“二師兄劉峰去了藏鋒城,在都衛任職。”
“三師兄譚勇也已是縣令府響當當的總捕頭,四師姐張玥,是咱臨安縣張縣令的獨女,一般都在自家府內,很少再來這里了?!?/p>
“只有五師兄平日都在院中修煉,偶爾得閑,便會在演武場,代平老指點下新來的武徒?!?/p>
說到這里,小黑壓低聲音:
“五師兄雖然看起來嚴肅,但其實人很好,你跟著他好好學,肯定能有所收獲?!?/p>
**河點點頭,又問道:“那大師兄呢?”
小黑露出復雜的表情,腳步也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他叫朱寧...已與平老決裂,如今是鐵刀幫的幫主?!?/p>
**河聽得內心一震,這些弟子,來頭倒是一個比一個大。
只是聽小黑的口吻,似乎除了五師兄外,其他幾位與平老的關系,都有些一言難盡。
他不再往深了想這些,轉而問出自己當下最關心的問題。
“那究竟如何才能當上平老的弟子?”
小黑停下腳步,轉過身,同情的眼神看了過來。
“一年之內,初入武道便將第一大境修煉圓滿,方能被平老收為弟子?!?/p>
“青河兄弟,不是我打擊你。武院開這么多些年,武徒進進出出的,怕是都快有數百個了,可還未聽說有誰能做得到這一點的?!?/p>
“就算是那幾個弟子,當年也沒有如此快的進境?;蛟S是因為他老人家后來心灰意冷,不愿再收弟子,才設立出如此高的門檻?!?/p>
**河若有所思,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很快,兩人便來到了專供武徒們平日歇息之處。
進了屋內,東西兩側各有四個小房間,小黑打開東側第三間。
“這里便是你們平日換衣和休息的地方?!?/p>
房間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凈。
一張丈余長的通鋪貼墻而設,能夠躺下約莫六七個成年漢子。
中間留出三尺寬的過道,對面立著個六斗衣柜,漆色已有些黯淡。
小黑拉開其中一格,露出疊得方正的青色練功服與黑色布鞋。
“喏,這是你的格子。”
“換好衣服拾掇利索,就快去演武場吧,不然錯過趙師兄的指點,損失可就大咯。”
小黑說罷,便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