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逸塵的意識重新聚焦于現實。
他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星期日那張帶著關切與些許不安的面容。
他們此刻在星期日的房間里。
“逸塵先生,所有的前置準備都已就緒,只待最終指令。”
星期日說著,眼底深處卻浮動著一絲難以完全掩飾的疑慮。
“不過,我依然感到困惑……您為何要選擇向全宇宙公開宣告此事?
這無異于將自己置于眾矢之的,難道您就不怕引來無法預料的變數,導致計劃功虧一簣嗎?”
逸塵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不會出現意外的,星期日。”
“或許你無法清晰地感知到,但從我們確立這個計劃起,【互】的視線,就從未離開過我。”
他看著星期日微微睜大的眼睛,繼續解釋道:
“祂必須確保【絕對】的誕生成功率。
在我們所處的這場宏大戲劇中,【互】既是潛在的裁判,也在某種程度上,是我們計劃的保障。”
“外界的阻力越大,計劃的推進也就越順利。”
“聽起來很矛盾對吧?但這就是【均衡】。”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匹諾康尼的夜景。
“現在,我將強行接管匹諾康尼乃至周邊星域的廣義網絡,向這片星辰大海,揭示理想國的降臨。”
“至于可能前來阻撓的其他人……就拜托你了,星期日。
盡可能地拖延、干擾他們,為我們爭取最后的時間。”
他頓了頓,回過頭,目光平靜地看向星期日:
“即使你最終輸了,也沒關系。”
這句話讓星期日一怔。
逸塵繼續說著。
“在必要的最后時刻,我會催動一小部分反生命方程的力量。
范圍不會太大,效果也僅僅是讓他們陷入短暫的深度昏睡,直至一切塵埃落定。
他們不會受到實質傷害。”
“反生命方程?!”
星期日幾乎是脫口而出,一向沉穩的臉上終于露出了難以掩飾的驚駭。
這家伙在說什么呢?
逸塵看著星期日震驚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呃,不用擔心,星期日。”
他試圖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松些。
“這只是我早年研究時,一個不太小心弄出來的……副產品。
其實我最初的研究方向,是朝著醫學領域發展的。”
“你知道的,有時候探索真理的路上,總會不小心推開幾扇……不太該打開的門。”
逸塵有些無奈。
“總之,它很安全,至少在我手里是。現在,讓我們開始吧。”
逸塵幾乎是搶著說完這句話,然后便像逃離什么燙手山芋般,略顯倉促地推門而出,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的轉角。
其實反生命方程是他覺得最失敗的發明,說出了都會感到羞恥的那種。
房間內,星期日獨自站在原地,面部肌肉微微抽動了一下。
他自認修養極佳,但此刻,他內心洶涌的吐槽**幾乎要沖破喉嚨——
為什么朝著救死扶傷的醫學領域發展的實驗會他喵的研究出反生命方程這種聽起來就該被全宇宙通緝的究極邪惡禁忌造物啊?!
這已經不是普通的學術跑偏了,這根本是直接從懸崖起飛,精準降落在了所有倫理法典的每一頁禁忌條目上!
饒是以星期日的心性,也花了足足十幾秒,才勉強將這股翻江倒海的吐槽欲壓下去,重新穩住了那副屬于家族話事人的、風雨不驚的沉穩姿態。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逸塵愿意將如此禁忌的東西坦誠相告,這份信任,沉重而珍貴。
這不僅僅是對同志的信任,更是對他星期日個人品行、判斷力與底線的認可。
無論出于共同的目標,還是這份不容辜負的信賴,他都不會,也不能背叛。
“呼……”
星期日輕輕整理了一下衣領和袖口,將所有雜念摒除。
現在,不是糾結于伙伴那過于豐富多彩的科研履歷的時候。
該去辦正事了。
橡木家系,為了等待撥亂反正、迎接真正秩序的這一天,已經蟄伏了太久,太久了。
是時候,讓這片夢境,乃至整個宇宙,聆聽新的樂章了。
而此刻,逸塵已立于匹諾康尼大劇院空曠的舞臺中央。
周遭的空氣在震顫,肉眼難以計數的納米機器人正如銀色的潮水般涌動,它們編織、堆疊、重構——一個龐大到足以籠罩星穹的裝置正在顯露出它最初的輪廓。
逸塵黑進公司的網絡。
沒有預兆,沒有開場。
無數屏幕——從空間站的觀測終端,到偏遠星系的民用接收器,乃至航行中的星艦主控屏——畫面驟然切換。
逸塵的身影浮現。
他站在那片正在成型的宏偉造物前,平靜地注視著鏡頭。
“諸位。”
“我乃天才俱樂部第八十五席——逸塵。”
“長久以來,你們所認知、所生存的這個宇宙,是一個傾斜的天平,一個錯誤的答案。
它充斥著無意義的苦難、系統性的不公、以及根植于存在本身的…巨大浪費。”
“弱者祈求強者的憐憫,努力未必能換來回報,誕生本身即是一場命運的賭博。
這一切,并非理所當然,而是亟待修正的、丑陋的BUG。”
“今日,我將行使天才的權責,亦是履行覺者的義務。”
他微微抬手,指向身后那正在成型的的裝置虛影。
“以此理想國裝置,我將重啟這個陳腐而痛苦的系統。”
“舊的規則,由我終結。”
“新的秩序,由我書寫。”
“不再有戰火與饑饉,不再有不公與剝削。
每一個意識都將得到其應有的尊重與位置,每一段生命都將行走在通往圓滿的既定軌道上。
這將是一個沒有遺憾、沒有偶然、只有永恒安寧與終極和諧的完美世界。”
“此乃必然,此乃宿命,此乃…唯一的救贖。”
“理解它,接受它,融入它。”
“因為從此刻起——”
“未來,只有一個模樣。”
“那就是我所定義的——理想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