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塵離開了理想國。
沒有目的地,他隨意降落在一顆星球。
罪惡之星。
他看見了掠奪、欺騙、暴戾。所有曾在書本里讀到的“惡”,在這里呼吸。
一條暗巷。
他阻止了一場搶劫。
轉身時,那個剛被他救下、年紀不過小學的女孩,掏出了槍。
“把身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
逸塵笑了。
他轉過身。
“孩子,放下槍…”
槍響。
子彈撞上他的額頭,徒勞地滑落。
女孩跑了。
逸塵沒追。
他站在原地,懂了。
原來如此。
這就是外面的世界。
這樣的世界,必須修正。
無論代價。
幾天后。
逸塵站在一間實驗室里。
裝置啟動,中央的光球開始膨脹。
它無聲地擴散,吞沒街道,覆蓋城市,直至籠罩整顆星球。
光暈散去,世界煥然一新。
爭吵止息,暴戾消融,每一張臉上都映著溫和與寧靜。
一個新的理想國,在此誕生。
逸塵靜立窗前,望著那片被洗滌過的天空。
沒有歡呼,也無悲喜。
他只是完成了,他認為必須完成的事。
至于方式?
逸塵稱之為高效。
修正之后,星球蒸蒸日上。
街巷整潔,人人禮讓。
孩童歌唱,鄰里分享。
沒有犯罪,沒有欺騙。
逸塵記錄著一切。
數據完美,社會和諧。
他翻閱著報告,目光最終投向星空。
一個決定悄然落地。
若一顆星球可以修正……
那么整個宇宙,也該被重塑成應有的模樣。
至于手段是否人道?
逸塵合上記錄。
他不在乎。
數年之后。
裝置臨近完成。
成功啟動,代價將是無數時間線中所有“逸塵”的存在,逸塵這個概念將就此消失。
他不介意。
若新宇宙得以誕生,殉道便是歸宿。
世界應當更好。
為此,死不足惜。
光暈即將閉合。
一個身影,無聲顯現。
糖果色晚禮服,突兀而冰冷。
“初次見面,#85,我名為波爾卡·卡卡目。”
“知識的疆域有其界限,正如園圃需要藩籬。
你已踏足不應被探求的領域,我將不得不親自為你合上書本。”
逸塵看著她,無奈嘆息。
“寂靜領主,我猜到你會來。”
“只是,我想不通,我做錯了什么。”
他抬眼,目光灼灼。
“很抱歉,在將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之前,我不能死。”
話音未落,逸塵秒開仙人,朝著波爾卡殺去。
對于他來說,以肉身撕裂星辰亦非難事。
撕裂寂靜領主理應如此。
波爾卡凝視著他的動作,眼中掠過一絲訝異。
僅此而已。
“#85,你似乎不明白,”
“當我出現在這里時,你就已在全知域之中了。”
幾分鐘后。
逸塵半跪在地,衣衫破碎,滿身傷痕。
波爾卡手持手術刀,刀鋒映著冷光。
“你的實力很不錯。單憑**,破壞力居然能達到令使級別。”
她聲音平靜。
“可惜,你遇見的是我。”
逸塵抬頭,血水滑過下頜。
“為什么,波爾卡·卡卡目……為什么要阻止我?”
波爾卡看著他,臉上流出如同母親般的慈愛。
“真是個可憐可悲的孩子。”
“別誤會了,#85。”
“我并非因你那可笑的計劃而來。”
“你的計劃,根本不可能成功。”
她俯身,手術刀輕點逸塵胸口。
“難道你沒注意到嗎?”
聲音輕柔,卻如寒冰刺骨。
“【互】,可一直在注視著你呢。”
逸塵瞳孔驟縮。
他看見了【互】。
波爾卡說得對。
他的計劃從開始就是個錯誤,一個笑話,一片虛無。
思緒在剎那間奔涌。
既然無法修正,這罪惡的世界不如徹底消失——此為【毀滅】。
他想笑,笑自己像個傻子——此為【歡愉】。
隨后巨大的空洞感吞沒了他——此為【虛無】。
最終,他理解了【互】。
波爾卡注視著他臉上交替的憤怒、笑聲與淚水。
手術刀無聲遞出。
精準地刺穿心臟。
“可憐的孩子。”
她輕聲說,如同最后的催眠。
“我將賜予你安息。”
逸塵倒下時,目光穿過實驗室的天窗。
他看到了四個身影。
【互】在低語,編織著他命運的繩結。
【阿哈】在拍手,為這出鬧劇喝彩。
【納努克】在燃燒,投來漠然的一瞥。
【IX】…只是存在著,如同萬物終末的注解。
片刻后,逸塵閉上眼,再無氣息。
就在波爾卡即將離開時。
逸塵放聲大笑。
他想明白了——
原來拯救是虛妄,毀滅是徒勞。
他傾盡一切的追求,不過是眾神眼底的一縷微塵。
既然眾生皆在籠中,何不笑著看戲?
既然真理本是玩笑,何不親自登臺?
他睜開眼,瞳孔深處有什么東西碎裂了,又重組了。
像是一面鏡子被打碎,每一片都映出戲謔的光。
波爾卡卡卡目第一次露出了近乎震驚的神情。
她的手術刀還停留在逸塵的心臟,在全知域的絕對掌控下,他本應如書頁般寂靜合攏。
可他卻笑著,任由鮮血從胸口涌出,染紅衣襟。
“你……”
波爾卡的話音未落。
逸塵抬手,輕輕握住了波爾卡的手。
他沒有攻擊,只是俯身,將一個帶著血腥氣的輕吻,印在她冰冷的手背上。
“謝謝你,我親愛的寂靜領主。”
“希望你喜歡這場獨屬于你我二人之間的演出。”
話音落下的瞬間——
砰!砰砰砰!
無數絢爛的煙花毫無征兆地在實驗室的廢墟中炸開!
彩帶與光芒四濺,映亮殘骸。
逸塵看著這景象,放聲大笑。
波爾卡卡卡目沉默地看著他,又像是透過他,聆聽著某個來自虛空深處的、愉悅的尖笑。
她緩緩抽回手,將手術刀從逸塵胸口拔出,帶出一串血珠。
隨后,身影開始變得模糊。
“我們會再見的,可憐的孩子。”
她留下最后一句低語,如同嘆息,隨后徹底消失在原地。
廢墟中,只余下逸塵一人,倚靠著斷壁,望著漫天尚未消散的煙花光影。
“可憐嗎?”
他重復著,抬手按住仍在滲血的傷口,笑聲卻愈發暢快淋漓。
“我也是那么覺得的——”
“而且,是可笑的成分,占據更多啊……”
“哈哈哈哈——!”
在漫天煙花的映照下,新生的歡愉令使,向著虛無的星空,獻上了他的第一場演出。
………………
不知名的角落里,阿哈笑著。
“天才俱樂部?天才俱樂部!阿哈的令使是天才!阿哈這次真的是太有面子啦!
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