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逸塵和流螢提著大包小包的食材回到店里。
三月七正盤腿坐在椅子上,面前的小桌擺開了好幾包吃了一半的零嘴,腮幫子鼓鼓的。
逸塵的目光掃過那一片戰況慘烈的零食袋,眉頭一挑,走過去屈起手指,不輕不重地敲了敲三月七的額頭。
“哎喲!”
三月七捂著額頭,委屈地扁著嘴。
“干嘛呀逸塵!”
“干嘛?”
逸塵指了指那些零食袋。
“我說你這小丫頭,膽子不小啊?馬上就該吃晚飯了,你倒好,先拿零食把肚子填了個半飽?待會兒我做的飯還吃不吃了?”
三月七眼珠一轉,立刻禍水東引,指著旁邊安靜坐著的星。
“星她也吃了!”
被點名的星緩緩抬起頭,臉上非但沒有被戳穿的慌張,反而露出了一個計劃通表情。
“嗯,我吃了。但吃得不多。”
“所以,沒關系。待會兒吃飯的時候,三月的份,我幫她吃就行了。”
空氣安靜了一瞬。
三月七瞪大了眼睛,看看星臉上那一切盡在掌握的表情,又回想了一下剛才自己熱情邀請她共享零食時,對方各種“不餓”、“你先吃”的推辭……
她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我說你怎么那么好心,勸我多吃點,自己卻碰都不碰!
星!你居然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你這個心機灰毛!”
星面對三月七的控訴,依舊維持著那副淡定的模樣,只是微微聳了聳肩。
看著眼前這活寶二人組,逸塵無奈地扶額,連一旁的流螢都忍不住掩嘴輕笑出聲。
“行了行了,”
逸塵打斷這場零食引發的血案。
“你們兩個,一個貪嘴,一個狡猾,半斤八兩。都給我留著點肚子,今晚的菜可是有很多硬貨,別到時候吃不下了又來后悔。”
片刻后,誘人的香氣便從后廚彌漫開來,幾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已經擺上了臨時拼起的大桌子,另一些則放在灶臺邊溫著。
“三月,”
逸塵一邊解下圍裙,一邊朝外間喊道。
“打電話給瓦爾特和彥卿,叫他們回來吃飯。順便讓彥卿問問景元要不要過來湊合一頓。”
吩咐完,他又拿出一個準備好的多層食盒,遞給一直安靜等在旁邊的流螢。
“喏,拿去給卡芙卡和刃吧,總不好讓他們餓著。”
流螢接過還有些溫熱的食盒,點點頭,溜出店門,快步朝對面的老兵燒烤跑去。
令人驚訝的是,景元來得比去接他的彥卿還快。
景元一出現,店里的孩子們立刻歡呼著圍了上去。
“看來我趕得正好,這香味,隔著幾條街都聞到了。”
景元笑著摸了摸湊過來的一個小女孩的頭,目光掃過桌上的菜肴,對著逸塵調侃道。
“你親自下廚,今日我可是有口福了。”
很快,人員到齊。
無需過多安排,很自然地分成了兩桌——三月七、星、流螢和彥卿,帶著一群興奮的孩子坐到了拼起來的大桌旁。
而逸塵、瓦爾特和景元三人,則占據了旁邊那張稍小一些的桌子,上面已經擺好了幾壺燙好的仙舟佳釀。
“來來來,楊先生,逸塵,不必客氣,今夜只論朋友,不談公務。”
景元率先舉杯,笑容爽朗,將那點微不可察的恍惚完美掩藏。
他的目光掠過周遭。
旁邊那桌,彥卿正一臉認真地給眼巴巴望著他的孩子們剝著油燜大蝦,動作雖略顯生澀,卻格外耐心。
三月七和星為了盤子里最后一只醉蟹大打出手,筷子在空中交鋒,引得孩子們咯咯直笑。
流螢則細心地幫一個年紀較小的孩子擦掉嘴角的醬汁,眉眼溫柔。
而自己這桌,三人對坐,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搖曳,瓦爾特·楊說著些星際航行中的見聞,逸塵時不時插科打諢,氣氛融洽輕松。
這幅喧鬧、溫暖、充滿生活氣息的景象,讓他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那些故友尚在,肩上擔子還未如此沉重的時光。
自飲月之亂后,這般純粹的熱鬧與安寧,他似乎再未真切地擁有過。
回憶如同靜默的潮水,悄然漫上心頭。
就在那絲悵惘即將勾勒出更多往昔輪廓時,肩膀被人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
“喂,景元,”
逸塵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發呆逃酒可不是好習慣。你這家伙,該不會是吃著吃著就要睡著了吧?這可是對我的廚藝的大不敬。”
景元倏然回神,對上逸塵的眼睛,以及瓦爾特投來的溫和目光。
他搖頭失笑,將杯中殘余的那點感慨與回憶一并飲盡,杯中物辛辣回甘,恰如此時心境。
“豈敢豈敢,你的手藝,我可是惦念了許久。”
他重新為自己斟滿酒,將方才那片刻的失神徹底掩去。
“方才只是在想,能與故友新朋如此相聚,實乃幸事。來,我自罰一杯。”
說罷,他仰頭將酒飲盡,動作灑脫。
是啊,往事不可追,至少此刻,燈火可親,友人在側,便當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