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鵝越是沉浸在這座城市的和諧美好之中,內(nèi)心就越是觸動。
這里的每一處細(xì)節(jié),每一個人臉上純粹的笑容,都遠(yuǎn)超她游歷宇宙所見過的任何一處安寧之地。
“很不可思議,對嗎?”
走在她身旁的逸塵忽然開口。
“但你知道嗎?這里,在很久以前,是宇宙中臭名昭著的罪惡之星。
奴隸貿(mào)易、意識掠奪、基因改造……你能想象的一切黑暗,都曾在這里滋生、狂歡。”
黑天鵝猛地轉(zhuǎn)頭看向他,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那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她無法將眼前的烏托邦與那個只聽名字就令人不寒而栗的傳說之地聯(lián)系起來。
逸塵停下腳步,緩緩轉(zhuǎn)過頭,看向她。
他臉上那溫和的假面徹底消失不見,只剩下一種俯視螻蟻般的、純粹的冰冷。
“我修正了他們。”
“不過,換成你更容易理解的說法,那就是——洗腦。”
“——!”
洗腦?!
這兩個字如同驚雷在黑天鵝腦中炸響!
她瞬間感覺一股寒意從脊椎直沖頭頂!
所以,眼前這完美到極致的一切,這讓她心生感動與保護(hù)欲的理想國景象……全都是強制洗腦之后的后果?!
那些人們臉上的幸福笑容,難道只是被設(shè)定好的程序?!
在她因這殘酷真相而毛骨悚然、思維幾乎停滯的瞬間,逸塵繼續(xù)陳述著。
“按照最初的設(shè)想,整個宇宙,所有生靈,都將在我的意志下被修正,歸于這永恒的理想之中。”
“不過,現(xiàn)在看來……我好像失敗了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朝著僵直原地的黑天鵝緩緩走來。
黑天鵝心中警鈴大作,強烈的求生欲讓她試圖后退,試圖脫離這個記憶空間!
但她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完全動彈不得!
她作為憶者引以為傲的、穿梭記憶的能力,此刻如同石沉大海,毫無反應(yīng)!
動不了!怎么會?!
逸塵走到了她的面前,近得幾乎能感受到那非人的、冰冷的氣息。
他微微低下頭,注視著黑天鵝充滿恐懼與絕望的雙眼,宣判道:
“憶者,我感謝你。你的到來,你的證實,讓我清晰地認(rèn)知到了這最終的失敗。”
他的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感激,只有一種令人窒息的、高高在上的漠然。
“現(xiàn)在,作為回報,我賜予你在這座理想國中永恒生存下去的權(quán)利。”
“而我,將接管你的身體,你的身份,你的能力……以此為新的起點,繼續(xù)我那未竟的使命——修正這個錯誤的宇宙。”
“不——!!!”
黑天鵝在心中發(fā)出無聲的尖嘯,極致的悔恨與恐懼淹沒了她!
就在逸塵伸出手,即將觸碰到她額頭的剎那——
整個記憶空間,不,是整個概念層面的存在,都為之劇烈震顫!
一道視線,穿透了層層記憶壁壘,精準(zhǔn)地落在了逸塵(記憶體)身上!
【毀滅】的星神——納努克——注視于此!
在這道代表著宇宙終極歸宿之一的意志注視下,逸塵(記憶體)那冰冷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變化——那不是恐懼,而是一種仿佛終于找到了歸宿般的、扭曲的認(rèn)同與狂熱!
他張開雙臂,仿佛在擁抱這毀滅的洪流。
下一刻,難以言喻的毀滅性能量瘋狂涌入這具記憶的軀殼,將其本質(zhì)徹底扭曲、重塑!
他周身的氣息以恐怖的速度攀升、質(zhì)變,充滿了焚盡萬物、讓一切歸于終末的暴戾與絕望!
一位新的、秉承著以毀滅一切罪惡之理念的絕滅大君,于此誕生!
而黑天鵝,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fā)生,感受著那令人靈魂都在顫栗的毀滅氣息,徹底的絕望攫住了她的心臟。
完了……
我都干了什么?!
下一刻,周圍的景象,連同那即將徹底墮入毀滅的恐怖進(jìn)程,驟然凝固、停滯!
唯有黑天鵝的意識還在驚恐地轉(zhuǎn)動。
緊接著,一道與那冰冷記憶體截然不同的、帶著鮮活氣息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黑天鵝身邊,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
是逸塵——真正的、現(xiàn)實的逸塵。
“果然,沒被毒打過的年輕人就是容易誤入歧途啊。”
他像是自言自語,然后又對黑天鵝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不過,這次真要感謝你,黑天鵝小姐。
如果不是你作為誘餌把他從記憶深處吸引出來,我想要在這么龐大的記憶迷宮里精準(zhǔn)找到他,還得費好大一番功夫呢。”
他話語中的信息量讓黑天鵝的大腦幾乎宕機。
誘餌?他早就知道?!
而更讓她震驚的是,逸塵甚至還有閑暇抬起頭,朝著【毀滅】的方向。
“喲,勞您親自跑一趟看熱鬧了。”
“不過抱歉了,偉大的負(fù)創(chuàng)神,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
但是,毀滅的手段,未免太過無趣和粗暴。我啊,是絕對不會成為你旗下那些整天喊著毀滅萬物的絕滅大君的。”
仿佛是回應(yīng)他的意志,又或許是確認(rèn)了他的選擇,那道視線在短暫的凝滯之后,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連同那令人窒息的毀滅威壓,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降臨過。
凝固的空間恢復(fù)了流動,但那份即將誕生的絕滅大君的危機,已然消弭于無形。
下一刻,劇烈的抽離感襲來!
黑天鵝猛地睜開雙眼,視野瞬間被拉回到現(xiàn)實。
炫目的宴會廳燈光、悠揚的舞曲、周圍模糊的交談聲……一切感官信息如同潮水般重新涌入她的感知。
她發(fā)現(xiàn)自己依然在逸塵的懷中,保持著舞蹈的姿勢,兩人的腳步甚至還未完全停下。
剛才那漫長而恐怖的記憶探索,在現(xiàn)實世界中僅僅過去了彈指一瞬。
但身體的本能反應(yīng)卻如此真實。
她已滿頭大汗,細(xì)密的汗珠浸濕了她額前的發(fā)絲和紫色的頭紗,精致的妝容也有些微的凌亂。
她控制不住地大口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極致的恐懼與劫后余生的虛脫感交織在一起,讓她暫時失去了平日里那份優(yōu)雅與從容,只剩下最原始的反應(yīng)。
逸塵能清晰地感受到懷中嬌軀的顫栗。
他沒有多言,只是手臂更加穩(wěn)固地支撐著她,然后,在周圍一些略顯詫異的目光中,將她公主抱起。
黑天鵝此刻虛軟無力,甚至無法思考,只能下意識地將頭靠在逸塵堅實的胸膛上,聽著那平穩(wěn)有力的心跳聲,這與記憶中那個冰冷絕望的他截然不同,帶來了一絲真實的安全感。
逸塵抱著她,無視了那些好奇的視線,徑直走向宴會廳一側(cè)相對僻靜的角落。
那里有一組沙發(fā)。
他將她放在沙發(fā)椅上,隨后,他轉(zhuǎn)身從旁邊的飲品臺上取了一杯清水,遞到她的手中。
“抱歉,黑天鵝小姐,剛才嚇壞你了吧?”
黑天鵝雙手捧著那杯水,小口小口地啜飲著清水,努力平復(fù)著紊亂的呼吸和心跳,過了好一會兒,那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與恐懼才漸漸消退。
她抬起頭,看向坐在對面、眼神中帶著關(guān)切與歉意的逸塵,緩緩搖了搖頭。
“沒事的,逸塵先生。”
“是我自己選擇了窺探,后果自應(yīng)由我承擔(dān)。倒不如說……應(yīng)該是我謝謝您。”
謝謝您及時阻止了那個他。
謝謝您……還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