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雙身影恰到好處地走到了逸塵身旁,打斷了這短暫的二人世界。
是星期日和知更鳥。
星期日面帶得體的微笑。
而他身旁的知更鳥,目光先是快速掃過坐在逸塵身旁、臉頰還帶著些許紅暈的流螢,隨即落在逸塵臉上。
落在他那尚未完全斂去、對著流螢露出的、帶著全然放松與安撫意味的笑容上。
知更鳥的心泛起一絲酸澀。
這個笑容……如此自然而親近,她曾經……可從未在他臉上見過。
從前線相見至今,他對自己展露的,多是禮貌的、帶著距離感的溫和,何曾有過這般……近乎寵溺的放松?
“逸塵先生。”
星期日開口,將逸塵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我們即將啟程返回匹諾康尼,為諧樂大典做最后的準備。特來向您告別。”
逸塵聞言,站起身。
“星期日先生,知更鳥,有勞二位特意前來。預祝家族此次盛會圓滿成功。”
“承您吉言。”
星期日微微頷首,目光在逸塵和仍坐在原位的流螢之間輕輕一轉,隨即回到逸塵臉上。
“家族已為星穹列車的諸位預留了最好的席位,期待在匹諾康尼與您,以及您的各位同伴,共襄盛舉。
相信屆時,我們定能有更多……深入的交流。”
“一定。”
逸塵笑著應下。
“我對諧樂大典,也是期待已久了。”
知更鳥也上前一步,她努力維持著作為銀河歌姬的優雅風度。
“逸塵先生,匹諾康尼再見。希望……希望您能喜歡那里的音樂與氛圍。”
逸塵敏銳地捕捉到那笑容之下的一絲勉強與失落。
他心下微嘆,語氣放緩了些。
“當然,我很期待。尤其是你的歌聲,我一直都很喜歡。”
這句話讓知更鳥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星期日將妹妹細微的情緒變化盡收眼底,適時地接過話頭。
“既然如此,我們便不多打擾了。逸塵先生,匹諾康尼再會。”
兄妹二人優雅地轉身離去。
知更鳥在轉身的剎那,還是忍不住回頭,飛快地看了逸塵一眼。
逸塵目送他們離開,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賓客中,才幾不可聞地輕輕吁了口氣。
匹諾康尼……看來不只是終末的預言,還有剪不斷理還亂的人情債在等著我啊。
逸塵在心里默默扶額。
不過,仔細想想,當年在前線遇見知更鳥時,我那副被【虛無】浸透、半死不活、整天想著怎么無害化自我分解的鬼樣子……到底是怎么吸引到她的?
……果然,問題還是出在這里嗎?
是因為我這該死的、無法被黯淡時光徹底掩蓋的、由內而外散發的魅力太大了嗎?
他的思維毫無障礙地滑向了某個自戀的深淵,并且深以為然。
唉……
有些時候,真的會因為自己太過完美而感到困擾啊。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一副混合著些許困擾、幾分無奈,以及九成以上我也沒辦法就是這么優秀的復雜表情,甚至還帶著點顧影自憐般的憂郁。
流螢就坐在他旁邊,靜靜地看著逸塵臉上那精彩紛呈的表情變化。
從最初的困擾,到中間的恍然,再到最后那幾乎要滿溢出來的、讓人手癢的自我陶醉。
雖然她完全不知道逸塵具體在想些什么。
但總覺得,不會是什么好事……尤其是配上他現在這副表情。
流螢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逸塵的手臂,將他從那份完美的煩惱中喚醒。
“逸塵先生,您又……在思考什么深奧的宇宙難題了嗎?”
逸塵猛地回神,對上流螢那雙仿佛能看穿他小心思的清澈眼眸,那副自我陶醉的表情瞬間僵住,隨即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干笑兩聲:
“咳咳……沒什么,只是稍微感慨了一下宇宙的廣闊與人性的復雜而已。”
流螢眨了眨眼,沒有深究。
“這樣啊,那逸塵先生還記得嗎?上次您說,要帶我逛逛空間站這件事。”
逸塵立刻點頭,剛想開口答應。
“當然記……”
“——恐怕不行啊,流螢小姐。”
一道清冷而帶著不容置疑意味的聲音截斷了他的話。
只見黑塔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們桌旁,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看著流螢,那張精致的臉上沒什么表情,但眼神里透著的分明是此路不通的警告。
天知道她才和阮·梅隨便聊了兩句,一回頭就看見逸塵這家伙又湊到那個叫流螢的女孩身邊坐著,臉上還帶著一副傻乎乎的笑容!
這畫面簡直刺眼!
黑塔心中莫名火起。
這該死的家伙,在她面前就永遠是那副賤兮兮、牙尖嘴利、恨不得氣死她的模樣,怎么到了其他女人面前,就換上這幅溫和無害、甚至有點……呆(帥)的嘴臉?
她越想越氣,尤其是想到臺上那對剛剛完成儀式的人偶。
這種糟糕作風,萬一被逸塵人偶有樣學樣,數據污染了怎么辦?!
她可不想以后還要處理自家造物的感情糾紛!
沒錯!
她阻攔純粹是為了避免不良示范,維護造物的純粹性!
絕對、絕對沒有其他任何意思!
心思電轉間,黑塔微微揚起下巴,對著流螢,卻分明是說給逸塵聽:
“他和我,作為今天這場婚禮的父母,后續還有不少重要環節需要共同出席,處理一些……家庭事務。”
“可不能讓他現在就跟著別的女人走了。你說是吧,逸塵先生?”
最后一句,她銳利的目光直接刺向逸塵,臉上帶著皮笑肉不笑的和善表情,仿佛在說你敢說一個不字試試。
逸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