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俞小榮也恢復了冷靜,沉默說道,“這些布料我拿幾塊,夠給易真、易嘉做條褲子做雙鞋的就行。縫紉機要不就先拉我們那邊去,回頭小萍若是用,您讓她去我家用。”
俞小榮是真的想要縫紉機,沒辦法,家里孩子太多了,馬上就換季了,孩子長得又快,去年的棉衣棉褲都小了,她都得重做,若是只靠手縫,手指頭都得給她戳爛了。
有了縫紉機,活做的快些,她能省些力氣。
蔣玉琴并沒有在意兒媳的“不知好歹”,畢竟她和大兒媳婦冷淡的關系不是一天兩天造就的。
蔣玉琴把袋子撐開,從里面拿出來一些,放到了一邊,然后指著袋子里剩下的道,“給你你就拿著,走吧。”
俞小榮不知所措。
肖立東卻在旁邊道,“媽給的,咱就拿著。”
俞小榮看著剩下很多的布頭,道,“還是太多了。”說著撐開了袋子,又拿出來差不多三分之一,然后對蔣玉琴道,“媽,我拿這些就很多了。”
蔣玉琴微微點頭,眼底掠過一絲贊許。
從前她總覺得這大兒媳婦是小門小戶里出來的,不懂禮節、不通人情世故,這幾日真正接觸起來才發覺,真遇到事時,她倒比許多人都拎得清、有分寸。如果換成她女兒肖萍,她說給,肖萍二話不說肯定能全都拿走。
肖立東拎起那袋子沉重的布料就拎出去放車子上去了,然后又叫肖立輝去幫他抬縫紉機去。
肖立輝正為去當兵的事情心煩呢,見大哥又叫他干活,本能的就想頂嘴說自己不干了,但轉頭看到他媽看他的眼神,想說的話立刻又給噎了回去,低著頭幫著肖立東抬縫紉機去了。
俞小榮看著丈夫的動作微微嘆了口氣,默默的跟著他一起出了婆婆家的門。
快到中秋了,晚上的月亮格外的亮,照得村里的路都明晃晃的。
蛐蛐在路邊的雜草叢里不斷地叫著,肖立東在前面拉著板車,車轱轆吱吱的響,俞小榮一邊跟著車子走,一邊扶著上面的縫紉機,周圍的一切是那么真實,可她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老肖,”俞小榮終于忍不住了,對丈夫道,“你說媽這是怎么了?”
要知道,他們一結婚就分家單過,當時他們兩口子什么都沒有,在公婆家里拿了一點油鹽醬醋,婆婆就對她橫眉冷對。
她婆婆對他們向來就沒大方過,這次竟然把整袋的布料都讓他們帶走了。不僅如此,還把肖萍給他們老兩口買的雞蛋糕和蘋果拿上了。
其實這幾天肖立東一直也在想這事,從收秋那天開始,他就覺得母親的態度不太對,他還特別擔心他媽會出事,但是連著幾天,感覺母親的精神狀態還挺好的,不像是有事的樣子。
“不知道,”肖立東悶聲應著,“你也別想了,回去看看那些布料里有你能用的么,有合適的你也給自己做兩件衣裳。”
俞小榮嘆了口氣,“我要是做新衣裳,你妹妹見了,肯定又要冷嘲熱諷的。”
“難道就只能她自己穿新衣裳?”
俞小榮瞥了他一眼,無奈的說道,“你現在說的好聽,你妹妹真要說我,你會這么說她?”
肖立東尷尬地笑了笑沒說話。
實際上,每次肖萍挑刺找茬,哪怕聽到了肖立東也是裝聾作啞。
起先,俞小榮也和肖立東吵鬧,可每次,他都只會一臉愁悶,全悶在心里。她心疼丈夫夾在中間為難,鬧過幾次便不再逼他,可心里委屈時,也是免不了朝著他發牢騷。
回到家,肖易嘉和肖衛誠正在院子里跑著玩,肖易真則摸著黑在剝玉米皮。
收回來的玉米,有些是剝過皮的,有些是沒有剝過的。沒有剝的那部分,要盡快的剝出來曬上,捂的時間長了容易生霉菌。
俞小榮看著大女兒在干活,心疼地朝著她喊道,“易真,別干了,過來吃雞蛋糕。”
肖易真拿了一個玉米,三兩下扒開了皮,把玉米扔在了剝好的那一堆,應了一聲,“就來。”雖然應著,卻又摸起了一個順手又給扒開了。
“寫完作業了嗎?”俞小榮又問道。
“寫完了。”
俞小榮最大的心愿就是孩子們都能考上大學,走出農村去,所以對孩子的要求很嚴格。
大女兒肖易真智商一般,好在學習很努力,所以成績還不錯。
二女兒易嘉倒是聰明,就是調皮搗蛋,嘴巴還饞,都上二年級了,作業都得催著寫。
肖易真還沒起來,肖易嘉倒是先跑了過去,“哇,媽媽,有雞蛋糕吃啊。”
聞到塑料袋里散發出來的雞蛋糕的味道了,肖易嘉跑過去便扒住了塑料袋。
“饞貓!”俞小榮笑著拍了她一巴掌,撐開塑料袋讓她拿,順便問了一句,“你作業寫完了嗎?”
肖易嘉拿了塊雞蛋糕跑開了,“嘻嘻,我吃完就去寫。”
俞小榮看著二女兒一副饞貓樣,不覺得好笑,反而覺得心酸。
家里窮,肉都不常吃,更別說零食了,易真懂事,也大了,能克制,二女兒不行,總是想著弄點好吃的。
她知道這些雞蛋糕是肖萍買的,她婆婆拿給她的時候本應該拒絕,可實在是清高不起來,她若是清高了,孩子們就吃不到這一口了。
人窮志短啊!
俞小榮先給了二女兒一塊,又給了衛誠一塊,拿了一塊給易真,易真只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又遞到了俞小榮的手里,“媽,你也吃。”
“你自己吃一塊,”俞小榮推開了大女兒的手,“還有呢。”
肖易真看著塑料袋里確實還有好幾塊,自己便都拿著吃了。
其實俞小榮只拿了一塊雞蛋糕,她把剩下的兩塊裝好,放在了屋里,她把自己拿的那一塊掰了一半,另一半給了肖立東。
肖立東不吃,“我不吃,你都吃了。”
俞小榮不由分說,掰了一塊雞蛋糕走過去塞進了肖立東的嘴里。
她這個丈夫啊,有點好吃的,全給她和孩子們吃了,自己是舍不得吃一點,每次一想起來,她是又氣又心疼。
剩下的一半雞蛋糕,俞小榮塞到了自己嘴里,嘗著雞蛋糕的香甜,心里卻很不是滋味,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洗洗涮涮,時間也晚了,打發孩子們都睡下,俞小榮則跑去外間把那半袋子布料都給倒了出來。
這些布料真叫她驚訝,有厚的有薄的,有能做褲子的黑色錦綸的料子,也有能做內襯的純棉布,還有幾塊顏色各異的燈芯絨的邊角料。
那幾塊緞面的邊角料不大,但是俞小榮一看到它們,腦海中就劃過一個念頭,頓了一下,她把那幾塊邊角料都挑出來,然后一塊塊的在桌子上拼好。
肖立東進來了,看到俞小榮還在擺弄那些布料,不由得說道,“干了一天活了,太累了,睡吧,等閑了再做。”
俞小榮算了一下大概的尺寸,拿著粉筆在布料上劃了起來,一邊忙著一邊說道,“你先去歇著吧,我晚點再睡。”
俞小榮從小沒有母親,跟著哥嫂長大,小學讀完之后就沒再上,哥嫂顧不上教她,她會的東西不多。
只有一樣,她在針線、衣物上面好像格外的通透,很多衣服、鞋子看看就知道在哪里下手,而且做出來特別的合適。
她自己畫的做鞋的鞋樣子村里好多人都來借。
這次秋收雖然有父母弟妹幫忙,但肖立東作為勞動的主力,也是累得不行了。媳婦讓他去休息,他應了一聲,跑去里屋,一沾到床,人就打起了呼嚕,壓根不知道媳婦是什么時候睡的。
只是肖立東感覺自己還沒睡多長時間,外面就響起了哐哐的敲門聲,他驚得起身坐下來才發現外面的天才剛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