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大將軍府。
沈惜念一路腳步不停,帶著銀杏,徑直闖入東院。
院中侍衛似乎得了吩咐,并未阻攔,只是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庭院中,陽光正好,蕭云澈正懶洋洋地靠在一張鋪著厚厚毛皮的躺椅上,雙目微闔,享受著難得的春日暖陽。
聽到急促的腳步聲,他眼皮都沒掀一下,似乎早有預料。
“王爺倒是好興致!”沈惜念在他面前站定,聲音冷得像淬了冰。
蕭云澈這才慢悠悠地睜開眼,陽光有些刺目。
他微微瞇了瞇,神色平靜無波:“弟妹大駕光臨,有何貴干?”
“有何貴干?”沈惜念幾乎要被他的裝模作樣氣笑,“王爺貴人多忘事,不如我提醒一下?通州,玉石山,三成利!我們之前明明談好的交易,王爺怎能如此出爾反爾,轉頭就將礦山上報朝廷?”
蕭云澈坐起身,慢條斯理地端起旁邊小幾上的茶盞,輕輕吹了吹浮沫,抿了一口,才抬眸看她,眼神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談好的交易?什么交易?本王怎么不記得與少夫人有過這等約定?”
“你——”沈惜念心口一堵,險些被他的無賴行徑氣得背過氣去。
這廝,怎么比前世還要無恥!還要令人討厭!
陽光照在她因怒意而愈加明媚生動的臉上,那抹因氣惱泛起的紅暈,竟與某些混亂夢境中,在他身下婉轉承歡時那迷離潮紅的臉頰有剎那的重合……
蕭云澈眸色驟然一深,隨即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臉色也跟著沉了下來。
他放下茶盞,語氣帶著疏離的冷淡:“霍少夫人,此處是本王暫居霍府的客院。你一個已嫁作人婦的女子,如此不經通傳,直闖外男居所,恐怕于禮不合吧?”
沈惜念簡直要被他這番假正經的言論氣笑了。
于禮不合?男女大防?
前世是誰像個偷腥的貓兒一樣,仗著武功高強,夜夜潛入她的寢宮,將她困在床榻之上極盡纏綿?
那時候他怎么不提“于禮不合”?
現在倒跟她擺起譜,扯起禮教大防來了!
蕭云澈的目光在她身上挑剔地掃過,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誚,繼續陰陽怪氣道:
“況且,少夫人今日這身打扮……花枝招展,香氣撲鼻,倒像個專門出來勾引人的狐貍精。不知意欲何為啊?”
沈惜念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
為了出門方便,她穿的是一件再素凈不過的藕荷色夾棉襖裙,頭上只簪了一根最簡單的銀簪子,連耳墜都沒戴,臉上更是未施粉黛。
哪里來的“花枝招展”?
哪里來的“香氣撲鼻”?
這狗男人分明是故意胡攪蠻纏,轉移話題!
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火氣,決定不再跟他扯這些沒用的。
她今日來,是為了銀子,不是來跟他吵架的。
“王爺不必顧左右而言他。”沈惜念聲音恢復了幾分冷靜,目光銳利地盯著他,“既然王爺已將玉石山‘慷慨’獻于朝廷,那之前承諾分我的三成利潤,自然也就無從談起了。行,我認栽,不過,王爺總該給我點補償吧?”
她頓了頓,“聽聞王爺經商有道,產業遍布大淵,我也不多要,一百萬兩白銀。只要王爺將這筆錢給我,之前的口頭約定,便一筆勾銷,從此兩清,我絕不再提。”
“一百萬兩?”蕭云澈微微瞇起了眼睛,仿佛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唇角那抹譏誚的弧度越發明顯,“沈惜念,你哪里來的臉,開這個口?”
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語氣冰冷而決絕:“莫說那只是你一面之詞的口頭承諾,即便是白紙黑字寫下的契約,本王如今不想認了,你又能奈我何?”
沈惜念迎著他冰冷的目光,眼中的溫度也一寸寸褪去,最后只剩下寒冰般的凜冽。
她緩緩勾起唇角,那笑容卻無半分暖意,反而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狠戾。
“王爺確定……不給我?”
她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不容錯辨的殺意。
蕭云澈被她眼中驟然迸發的狠絕刺得心頭莫名一跳,但面上依舊維持著不屑的冷笑:“怎么?你還想殺了本王不成?”
“殺你?”沈惜念輕輕搖頭,笑容更深,卻也更冷,“那太便宜你了。王爺如今可是我的‘搖錢樹’,我怎么舍得讓你死呢?”
她微微歪頭,用一種近乎天真的語氣,說出最惡毒的話語:“不過王爺若是執意毀約,讓我什么都得不到。那我或許,只能讓王爺你生不如死了。”
“生不如死?”蕭云澈仿佛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低沉的笑聲從喉間逸出,帶著十足的嘲諷與輕蔑,“沈惜念,你真是好大的口氣。就憑你?”
沈惜念認真地點了點頭,“對!就憑我!”
蕭云澈張開雙臂,“行啊,那你來殺本王啊,如果你能近得了本王的身,就算你厲害。”
他的口氣滿是嘲諷,一副“有本事你就來”的囂張模樣。
沈惜念緩緩勾起一抹極淡的笑容,透著詭異的涼薄。
“誰說殺人一定要近身呢?”她聲音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輕柔。
說話間,她慢條斯理地從寬大的袖袋中,掏出了一枚小巧的火折子。
蕭云澈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火折子上,先是一愣,隨即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其滑稽的事情,低低地笑出了聲,那笑聲中的嘲諷幾乎要溢出來。
“呵……火折子?”還以為有多大能耐呢!
他挑了挑眉,目光輕蔑地掃過她。
“怎么?沈大小姐是打算用這小小的火苗,將本王燒死在這光天化日、空曠無遮的院子里?”
“就算你真想放火,是不是也該等本王進了屋,關上門窗,再動手比較妥當?現在……你是想點燃本王的衣角,還是燒了這地上的青磚?”
他語氣里的譏誚和不以為然達到了頂點,仿佛在看一個不自量力、手段拙劣的孩童在胡鬧。
沈惜念對他的嘲笑充耳不聞,再次問道:“王爺可想清楚了,確定不給?”
蕭云澈雙手環臂,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對,就是不給!”
他倒要看看她能搞出什么花來!
這個女人還真是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