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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需要30秒，就知道能不能賣座。’
這是他時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
作為大阪出身的關(guān)西商人、實用主義者的他，對于歌曲質(zhì)量的追求從來不是追求它的藝術(shù)性，而是追求商品屬性。
‘如果唱片不賣座，連下一張還有沒有機會發(fā)都不一定。’
‘先打開銷路，再談藝術(shù)理想。’
這才是他堅信的理念。
因此，在聽Demo的時候他習(xí)慣先聽副歌，如果這部分都沒辦法做到抓耳，那基本上就不用再聽下去了。
伴隨著Demo開始播放，長戶大幸習(xí)慣性地準備點支煙，然而在聽到副歌的下一刻，他的動作微微一頓，不由得皺起眉頭。
節(jié)奏太平、太慢，不夠抓耳。
但旋律和作詞都有點意思，歌手聲音不錯……
副歌部分很快結(jié)束，助理按下暫停鍵，等待長戶大幸的發(fā)言。
“……”
長戶大幸沉默著點燃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再緩緩?fù)鲁觯瓦@樣思考了一段時間后，終于道：
“……現(xiàn)在從頭到尾完整地放一遍吧。”
“是。”
到了這一步，意味著通過了第一道考驗。
老實說，長戶大幸對于這首歌的副歌部分并沒有那么滿意。
但是其中的一些亮點又讓他有些在意，沒辦法直接將這首歌打入死刑，所以才會感到有些糾結(jié)。
總之，再看看整首歌的表現(xiàn)吧。
“
風(fēng)猛烈地吹著
我的心也跟著動搖了
……
…”
輕松舒緩的節(jié)奏，日常化的歌詞表達，克制的女聲演唱，營造出一種午后的愜意和慵懶，令人不自覺地沉浸其中。
而歌詞里描述的正是夏日，在正值盛夏的現(xiàn)在，聽起來更具沉浸感。
他聽著聽著，竟然不自覺地跟著節(jié)奏輕輕點起了頭。
而這一次再次聽到副歌部分，他突然察覺到有些不對勁，身體前傾，表情變得有些嚴肅起來。
……不對！
剛才直接聽副歌的時候，感覺有些平平無奇，但在有了主歌部分的鋪墊之后，現(xiàn)在再聽副歌的感覺就完全不同了。
接下來，長戶大幸全程保持著這個姿勢聽完了整首歌，表情莫名嚴肅。
沉默了片刻后，他再次開口道：
“重新再放一遍吧。”
“是。”
……
…
就這樣聽了三四遍后，他的眉頭卻再次不自覺地皺起。
因為他又發(fā)現(xiàn)這首歌意外的耐聽。
但是……
“如果暫時沒辦法做出決定的話，不如先聽聽下一首吧。”
就在這時，中島正雄突然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
“下一首Demo的作者，和這首是同一人。”
“同一人？”
聞言，他有些驚訝地挑眉。
也就是說，這次最終決策會議上可選擇的新人，其實只有一個嗎？
想到這里，他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點頭道：
“那就先聽下一首吧。”
……
…
依舊是先聽一遍副歌，再完整地聽上好幾遍，最終陷入沉默。
在長戶大幸看來，這首《雪之華》的副歌部分要比上一首稍微好一點，但直觀的沖擊力同樣不夠，節(jié)奏也不夠快。
但他卻又能客觀地認識到，這兩首歌的質(zhì)量是足夠出色的，感覺十分矛盾。
不過至此，他也徹底明白了中島正雄的用意。
他抬頭看向?qū)Ψ剑Z氣有些復(fù)雜道：
“連你也覺得，我應(yīng)該做出改變了嗎？”
“……時代已經(jīng)改變了。”
中島正雄沒有正面做出回答，但卻側(cè)面表明了態(tài)度。
不是‘應(yīng)該做出改變’，而是時代已經(jīng)改變了，所以不得不做出改變。
“時代已經(jīng)改變了嗎？”
長戶大幸將對方的話重復(fù)了一遍，神色感慨。
實際上，自從Being的業(yè)績開始下滑以來，他們已經(jīng)不止一次討論這個問題了，并且開始嘗試改變。
“可是，我們不是正因為如此才創(chuàng)立了GIZA Studio嗎？”
“的確是這樣。”
中島正雄點頭道：
“實際上，如果你不愿意簽下這個人的話，我會把對方推薦給GIZA。”
“但你真的甘心嗎？”
長戶大幸微微一怔。
甘心嗎？
他當然不甘心。
實際上GIZA Studio的誕生，與其說是他們主動做出的改變，倒不如說是爭吵過后無奈做出的妥協(xié)。
雖然GIZA Studio名義上是Being的下屬公司，但他卻并不認為那是屬于他的公司，反而隱隱將其視為對手。
但Being的衰落也是不爭的事實。
尤其是近幾年，他感覺自己似乎愈發(fā)得看不懂市場了。
“話說回來，你覺得這兩首歌怎么樣？”
再次聽到中島正雄的提問，他重新將注意力放回到眼下，沉聲道：
“客觀上來講，我認為這兩首歌的都很不錯。但對于市場……”
“我不太有把握。”
如果憑他以前的經(jīng)驗來判斷，這兩首歌并不是那種會大火的類型，但如今的音樂市場已經(jīng)變得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樣了。
尤其是宇多田光的出現(xiàn)，似乎又帶來了一陣全新的潮流。
“其實我也一樣。”
中島正雄笑了笑道：
“不過，當初我們主推搖滾的時候，其實不也是這樣的嗎？”
“……是啊。”
長戶大幸聞言頓時有些恍惚。
如今人們在提起B(yǎng)eing，總會認為Being是一家專注于搖滾的唱片公司，因為其旗下大火的基本都是搖滾樂隊。
但這實際上是一個誤解。
Being并非專注搖滾，只是在那個搖滾正當流行的年代，他們順勢推出了幾只搖滾樂隊，結(jié)果沒想到大多數(shù)都火了而已。
不過，似乎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不知不覺地形成了路徑依賴，然后便一路走到了今天。
“是啊。”
他再次感嘆了一聲，看向中島正雄道：
“你覺得，這次是一個做出改變的好時機嗎？”
“我覺得是。”
這次，中島正雄毫不猶豫地做出了肯定的回答，接著笑道：
“畢竟就連你也意識到這兩首歌的優(yōu)秀了，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就連我也’？”
長戶大幸好氣又好笑道：
“我只是老了，不是老糊涂了，說這種話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吧？”
“哈哈。”
“總之既然我們都認可這兩首歌的質(zhì)量，我認為就值得一試了。”
中島正雄笑了起來，接著道：
“而且就算我們不簽，以我對升田的了解，他也是會簽下對方的。”
“而如果升田簽下了對方，那么在培養(yǎng)對方的時候，還是會用到一部分Being的資源。”
“既然如此，為什么我們不自己簽下對方呢？”
中島正雄口中的‘升田’即升田敏則，也就是GIZA Studio的負責人。
“的確。”
既然簽不簽最終用到的都是他們的資源，那何必把人白送給對方呢？
原本還有些猶豫的長戶大幸，聽到這里瞬間下定了決心。
于是他果斷道：
“那就給對方發(fā)郵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