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票都在飯店花掉了,
手里還剩下兩塊八毛錢、四斤糧票、半斤糖票。
剩余的六個饅頭和兩個包子,用油紙和草繩裹著,
像寶貝一樣,被妹妹抱在懷里。
回家前,她帶著妹妹來到供銷社,
先買了半斤槽子糕,
槽子糕被烤成棕褐色,底部稍硬,頂部發(fā)黃,
甜香味兒撲過來,饞得白麗珍眼神都直了。
供銷社還剩下一些雜拌餅干,比較碎,便宜賣了。
白麗雅花三毛錢和二兩半糧票,買了半斤雜拌餅干。
最后,花光了手里的糖票,買了五十塊橘子味的水果糖。
來一趟供銷社,姐妹倆把五臟廟填得滿滿的,
手里還剩下三斤四兩糧票和一塊一毛九分錢。
白麗珍左手拎著槽子糕,右手拎著餅干和糖果,脖子上掛著肉包子和大饅頭,
高興得像要去首都一樣,嘴巴就沒合攏過。
看天色還早,白麗雅決定走路回家。
公社距離茍家窩棚有二十里地,走路怎么也需要兩三個小時。
食物的氣味太誘人,拿回去難免會被盯上。
當(dāng)著妹妹買的東西,也沒法收進(jìn)空間里。
這個時間,正好讓她們消化消化,路上好再吃點。
走著走著,白麗珍忍不住了。
“姐,我早就聽人家說槽子糕好吃,你說那是什么味?”
白麗雅馬上領(lǐng)會,笑著打開油紙,露出碼得整整齊齊的十二塊槽子糕。
姐妹倆各吃了兩塊。
槽子糕真是香甜,好吃到想要尖叫。
吃完了槽子糕,白麗雅往妹妹嘴里塞了塊水果糖,接著往前走。
沒多大一會兒,白麗珍又說,
“姐,肉包子涼了就不好吃了吧?要不然咱們吃了吧!”
也對。
姐妹倆一人一個,消滅了尚有余溫的大肉包子。
又走了一會兒,白麗珍提議吃點餅干試試。
白麗雅實在吃不下了,
但白麗珍還有戰(zhàn)斗力。
她索性讓妹妹敞開了吃個痛快。
四月的陽光,溫溫柔柔地灑下來,有恰到好處的明亮。
腳下的土路平平展展,泛著干燥的淺黃。
路兩旁的田野光禿禿的,帶著余寒未消盡的清寂,
身邊就是在意的人,眼前沒有煩人的事兒,
白麗雅含著橘子糖,覺得風(fēng)都是甜的。
這個時候,她只要稍微偏偏腦袋,
就能看見妹妹跳躍的小辮子,和一鼓一鼓的臉蛋兒。
滿身提溜算卦(身上掛滿雜七雜八的東西),
兩只手左右開弓,
不等餅干咽利索,槽子糕已經(jīng)塞進(jìn)嘴里。
指尖的點心渣也不忘舔一舔,開心得直晃腦袋。
時不時抬頭瞅瞅她,眼睛亮晶晶的,
那股高興勁兒,仿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閨女兒。
“姐,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又香又甜!”
“姐,我長這么大,今天最高興!”
“姐,你吃個槽子糕唄!”
“你,你快看,竟然有這么大一塊桃酥……”
她從裝餅干的紙袋里,挑出一塊比腐乳還大的桃酥,
一定要塞進(jìn)姐姐的嘴里,白麗雅只好笑納。
看妹妹吃得像只小饞貓,她心里著實寬慰。
麗珍,姐姐會好好護(hù)著你,
就讓所有的苦,都化作甜吧!
太陽漸漸偏西,鳥兒歸巢,
白麗珍也終于吃不動了。
【救贖值 10】
餅干基本吃沒了,糖果也吃了十幾塊。
她們還剩下四塊槽子糕、五個大饅頭。
白麗珍擼擼脖子,“姐,我渴得難受,咱們找口水喝吧。”
白麗雅一看,前面一拐彎,就到香油坨子村了,那就去看看姥爺吧。
正好在姥爺這兒,還有一盤棋要下。
眼下,雖說去公社告狀挺順利,
但公社什么時候下來處理,怎么處理,她拿不準(zhǔn)。
索性引姥爺入局,有棗沒棗打一桿子,
就算不能把豺狼轟出家門,也能給他們點厲害瞧瞧。
這叫“二桃殺三士”,驅(qū)虎吞狼。
白麗雅把吃食都裝進(jìn)軍挎里,領(lǐng)著妹妹直奔趙老蒯家。
張粉香聽見狗叫,握著鍋鏟到院里張望。
真是稀客,竟然是樹芬家的倆丫頭,不年不節(jié)的,她們來干啥?
“姥姥,我們路過,想要喝口水。”
張粉香把她們讓進(jìn)堂屋,挪開水缸上的半個木頭蓋子,
撿起葫蘆瓢,舀了半瓢水,倒進(jìn)粗瓷大碗,
“喝吧,喝完趕緊回家!”
白麗雅看灶膛里,柴火熊熊燃燒,一口大鍋熱氣蒸騰,
醇厚的肉香隨著蒸汽散布開來,
鍋里應(yīng)該是燉著雞。
隨后,一股綿密的濃郁鉆進(jìn)鼻子,
嗯,好像還燉了土豆。
妹妹已經(jīng)迫不及待,咕咚咕咚喝起來了。
白麗雅朝四周張望了一下,
“姥姥,有熱水嗎?我想喝點熱的。”
張粉香吃了一驚,又瞪了她一眼,嘴角撇出個不屑的弧度,
“喝熱水?你以為你是城里來的嬌小姐?
那燒水不麻煩呀,不費柴禾呀?有點水喝就不錯了,挑挑揀揀你也配!”
因為是丫頭片子,姐妹倆很遭姥爺家嫌棄。
白麗珍從沒來過姥姥家,怯生生地跟在姐姐后面。
一進(jìn)門,看什么都新鮮。
上一世,白麗雅曾在媽媽的帶領(lǐng)下,來姥爺家串門,可每次都是不愉快的經(jīng)歷。
她們不敢和姥爺家的人親近,
也從來不敢提任何要求,
就比如要喝熱水這種簡單小事。
妹妹出事那年,白麗雅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不得已求到這里。
姥爺和姥姥嫌晦氣,用笤帚疙瘩連拍帶打,把她轟了出來。
自此,她對姥爺家的心,死得透透的。
白麗珍要去上茅廁,姥姥不高興地塞給她一團(tuán)草紙,
“一個丫頭片子,事兒真多。
你是吞了搟面杖了,還是家巧兒(麻雀)啊,直腸子,剛喝完就尿,剛吃完就拉……”
看妹妹出了門,白麗雅沒理會姥姥的冷言冷語。
挑開繡著鴛鴦戲水的門簾,就進(jìn)了東屋。
家里的勞力還沒從地里回來,
老母豬的手下敗將——二舅趙守銀同志正躺在炕上。
見她進(jìn)門,臊得往被窩里鉆。
白麗雅裝做不知道,拿起柜子上掉了漆的暖壺倒熱水,大大方方地打招呼,
“二舅,
你啥時候回來的?
還沒天黑,
你咋就要睡覺了呢?”
張粉香也進(jìn)了屋,看白麗雅自己動手倒水,急了眼,
“這個敗家仔兒,這熱水是給你舅舅沖奶粉用的,誰讓你……”
白麗雅端著熱水,一句話就讓姥姥閉了嘴:
“姥啊,我二舅的彩禮,有人能給你出!”
張粉香張口結(jié)舌,“啊?是嗎?誰……誰給出彩禮呀。”
“我茍爸!”
“你歐巴?”
“我茍爸!”
“你鎬把?”
“哎呀,是茍三利,你的新女婿!”
“哼!不提他還好,一提他一肚子的氣。
當(dāng)初我讓你媽給你二舅二姨做身新衣服,穿著好去相對象。
就是他信口胡謅,說什么‘姐破家,弟難發(fā)’,
橫扒拉,豎擋著,就是不讓你媽花錢。
你二舅比你媽大,弟難發(fā),關(guān)哥哥什么事兒……”
白麗雅忍不住撲哧一笑,
茍三利這個大白話(能說會道),真能忽悠。
媽媽手里還有二百塊,
茍家和姥爺家,都打這筆錢的主意,索性讓他們爭一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