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略顯倉皇的紅色背影閃了出來,她似乎沒想到外面有人,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拉了一下有些凌亂的裙擺,低著頭,腳步匆匆地朝著與容墨相反方向的樓梯口跑去,很快消失在拐角。
容墨的目光甚至沒有在她背影上多停留一秒,便死死釘在了那扇敞開的房門處。
緊接著,一個身影踉蹌著出現(xiàn)在門口。
是沈確。
他上身**,只穿著西裝褲,頭發(fā)有些凌亂,臉上還帶著未消的、屬于**的潮紅和一絲饜足,以及……一抹來不及掩飾的驚慌。
他手里還抓著一件皺巴巴的女士襯衫,米白色,容墨認出是林安溪今晚穿的那件,正胡亂地往自己身上套。
而在沈確身后,被他半扶半摟著帶出來的——是林安溪。
她渾身濕透,黑色的長發(fā)凌亂地貼在蒼白的臉頰和頸側(cè),發(fā)梢還在滴水。
她身上只裹著一條酒店提供的白色厚絨毯,毯子裹得很緊,卻依舊能看出其下身軀的瑟瑟發(fā)抖和脆弱。
她的眼神渙散,焦距不穩(wěn),嘴唇失去了血色,微微顫抖著,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幾乎完全倚靠在沈確身上,任由他摟著自己的肩膀。
那親密的、依賴的、甚至帶著某種事后余韻般的姿態(tài),如同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燙在了容墨的眼睛上!
“轟——”
仿佛有什么東西在腦海里炸開。
容墨感覺自己的呼吸瞬間停滯,血液似乎在剎那間冰冷,又在下一刻瘋狂地涌向頭頂。
耳邊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尖銳的耳鳴和心臟沉重而劇烈的撞擊聲。
他站在那里,身體僵硬得像一座石雕。
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那相擁的兩人,眸底深處仿佛有黑色的風暴在瘋狂匯聚、旋轉(zhuǎn),翻涌著震驚、難以置信、暴怒、以及一種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尖銳刺骨的……刺痛。
他甚至能清晰地“嘗”到,自己牙關(guān)咬緊時,口腔里彌漫開的那股淡淡的、帶著鐵銹味的血腥氣。
那是憤怒到極致,理智搖搖欲墜的邊緣。
時間仿佛凝固在了三樓的走廊里。
沈確顯然也沒料到會在這里、在這個時間點,直接撞上容墨。
他臉上的驚慌瞬間放大,摟著林安溪肩膀的手下意識地松了松,又立刻收緊,仿佛想證明什么,又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擠出一點笑容或者說些什么來解釋,但在容墨那雙冰冷得沒有任何溫度、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的眼神注視下,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只剩下干澀的吞咽聲。
而林安溪,似乎被走廊里更明亮些的光線刺激到,也或許是感應(yīng)到了那幾乎凝成實質(zhì)的冰冷視線,她極其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然后,她渙散的目光,極其艱難地、一點點地,移向了電梯口的方向。
當那張熟悉又陌生的、此刻布滿寒霜的俊臉映入她模糊的視線時,她蒼白失血的嘴唇,幾不可聞地翕動了一下。
一個微弱得如同氣音、倉惶無助到極點的呢喃,飄散在寂靜的走廊空氣里:
“容……墨……”
緊接著,是更清晰一點,卻依舊破碎顫抖的兩個字:
“救……我……”
那聲音太輕,太弱,卻像一根淬了毒的針,精準無比地刺穿了容墨被怒火和某種陰暗情緒冰封的心臟!
容墨驀地停住了所有即將轉(zhuǎn)身離開、或者爆發(fā)的動作。
他猛地轉(zhuǎn)回頭,目光銳利如刀,再次死死釘在林安溪身上。
這一次,他看得更仔細。
他看到她裹在毯子里、卻依舊控制不住細微顫抖的身體;看到她蒼白臉上不正常的紅暈;看到她渙散眼神里那一閃而過的、近乎絕望的求救信號;更看到她雖然無力地靠在沈確身上,但那只從毯子邊緣露出的、緊緊攥成拳頭、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的手,以及她身體那極其微弱、卻確實存在的、想要掙脫沈確摟抱的掙扎跡象!
那不是事后依偎的親密!
那是無力反抗下的被迫禁錮!
一個可怕的、卻更符合沈確人設(shè)和林安溪之前反常狀態(tài)的猜想,如同驚雷般劈入容墨混亂的腦海!
沈確給她下了藥!
剛才周妍鬼鬼祟祟地從這里離開……
沈確衣衫不整……
林安溪渾身濕透、神志不清、裹著毯子被帶出來……
所有的線索瞬間串聯(lián)起來,勾勒出一個令人作嘔的陰謀!
之前被嫉妒和某種被“背叛”的刺痛所掩蓋的理智和判斷力,如同潮水般轟然回涌!
容墨沒有任何猶豫。
他甚至沒有再多看沈確一眼,也沒有時間去分析自己此刻洶涌澎湃的復雜心情究竟是什么。
他身體先于大腦做出了反應(yīng)。
長腿邁開,幾步就跨到了兩人面前,帶著一股凜冽的勁風。
“放開她?!?/p>
三個字,從牙縫里擠出來,聲音不高,卻冰冷得像是西伯利亞的寒流,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濃烈的殺意。
沈確被他突然逼近的氣勢和眼神駭?shù)孟乱庾R后退了半步,摟著林安溪的手又松了些。
就是這瞬間的松懈!
容墨已經(jīng)伸出手,動作快如閃電,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輕柔,一把扣住了林安溪裹著毯子的肩膀,然后用力一攬——
輕而易舉地,將她從沈確的懷中,搶了過來!
溫軟、冰涼、帶著濕氣和淡淡沐浴露香氣的身體落入懷中,輕得仿佛沒有重量,卻又沉得讓容墨手臂微微一沉。
林安溪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轉(zhuǎn)移弄得更加暈眩,低低地呻吟了一聲,下意識地想要抓住什么來穩(wěn)住自己。
她的手指胡亂地摸索著,最終緊緊攥住了容墨胸前昂貴西裝的衣料,攥得指節(jié)發(fā)白,仿佛那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浮木。
容墨垂眸。
懷中的女人閉著眼睛,睫毛濕漉漉地黏在一起,還在不住地顫抖。
蒼白的臉上,水珠和不知是汗還是淚的痕跡混合。
她將臉微微埋進他胸口,鼻翼輕輕翕動,似乎在嗅聞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