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淡淡的藥味飄了出來,混著些許幽香。
對整天跟草藥打交道的華大夫來說,這點小事根本不在話下。
他深吸一口氣,閉眼細(xì)辨其中氣息。
片刻后,眉頭猛地一皺,睜開眼時目光銳利。
喘了幾口氣才穩(wěn)住身形,臉上已滿是驚駭之色。
“別的配料倒沒啥問題,艾葉、云桂、薄荷,都是常見的安神料子……可這味兒是麝香!女子長期聞著,會滑胎的!”
他說完這句話,額頭上已滲出冷汗。
“我肚里的孩兒……大夫,求您救救他!”
她的聲音顫抖,眼里蓄滿淚水,卻不肯讓它落下。
許初夏之前只是懷疑。
現(xiàn)在聽到實情,頓時臉色發(fā)白,冷汗直冒。
腦海中迅速回想著這些日子春曉的一舉一動,越想越覺得處處透著詭異。
華大夫立馬又給她切了回脈。
“別怕,許姨娘,好在發(fā)現(xiàn)得早,胎氣還算穩(wěn)當(dāng)。要是再拖些日子,神仙來了也沒轍!”
他語重心長地看著許初夏,又補充一句。
“從今往后,貼身之物絕不能再讓外人碰。”
南宮冥站在一旁,臉沉得能滴出水來。
后宅爭斗他聽過不少,卻沒想到這種事竟在他眼皮底下
“這香囊,是誰給的?打哪兒來的?”
他緊挨著許初夏坐下,目光落在她臉上。
“是春曉帶進來的!我一聞那味就不對勁,找了個由頭把東西要了過來。”
許初夏咬住嘴唇,硬是沒把江蕓娘供出來。
有些事,讓他自己查明白,比她哭訴有用多了。
如今她腹中懷著骨肉,每一步都得走得穩(wěn)當(dāng)。
若此時揭發(fā),南宮冥可能會信,也可能不會。
她寧愿他親眼看到證據(jù),親手去挖出真相。
那樣才最徹底。
南宮冥抿著唇,一句話不說。
“妾身命賤,死活沒人疼。可我肚子里的可是將軍您的親骨肉啊!求您為孩子撐個腰!”
她說這話時抬起頭,眼眶通紅,卻沒有落淚。
若能親手撕了江蕓娘,她寧愿把她碎尸萬段。
可現(xiàn)實呢?
她只是個無權(quán)無勢的小妾。
而江蕓娘是八抬大轎娶進門的正室,背后站著手握重權(quán)的侯爺?shù)?/p>
她再委屈,也只能低頭。
現(xiàn)在的她,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南宮冥。
只要她能保住性命,撐到生產(chǎn)那天,一切都有轉(zhuǎn)機。
其他的,她可以等。
報仇不急這一時,她只想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來!
“哎喲……疼……”
突來的絞痛讓她猛地弓起身子。
她突然悶哼一聲,雙手抱腹,眉頭擰成疙瘩,軟軟地往南宮冥懷里倒。
意識有些模糊,眼前發(fā)黑。
小家伙在肚子里瞪大了眼睛,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原本正昏昏欲睡,忽然感受到外界劇烈的變化。
發(fā)現(xiàn)香囊不對勁后,娘親立馬把窗戶推開通風(fēng)。
還順手把那玩意兒扔到老遠(yuǎn)的地方。
這下總算舒服多了!
身體不再沉重,神識也能自由運轉(zhuǎn)。
更讓他吃驚的是,娘親這套操作太溜了。
演技簡直登峰造極,比他預(yù)想中厲害十倍!
她從發(fā)現(xiàn)異樣到演戲中毒,再到引南宮冥上鉤,每一步都精準(zhǔn)無比。
【娘啊,以前我咋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能裝呢?】
原以為娘親只是柔弱可憐,沒想到骨子里藏著鋒芒。
小歡歡心里直笑,忍不住冒出來調(diào)侃一句。
“少瞎摻和!我這可是為了咱們娘倆的安全著想。要是不裝得弱一點,你爹怎么能緊張上頭,趕緊跳出來護我們?”
許初夏心里回應(yīng)得飛快。
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這一招的風(fēng)險。
可若不如此,誰會相信一個小小妾室的話?
她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絕不能功虧一簣。
江蕓娘都能使出這種毒招來算計人,她憑啥不能反手演一出戲?
對方敢下狠手,她就要加倍奉還。
“來人!快去煎藥!馬上!”
南宮冥終于回過神,抱著許初夏站起身。
他一腳踹開隔間的門,沖著外頭大吼。
幾個小廝嚇得腿軟,立刻跑去抓藥。
那邊春曉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聽說將軍回來了,高興得不行,趕緊梳頭洗臉,換上新做的翠綠裙子。
連夫人都賞過的那朵珠花也戴上了,就等著被叫去露個臉。
“奴婢參見將軍!”
進屋后站定位置,脊背挺直,雙手交疊于身前。
結(jié)果迎面撞上的,是南宮冥黑得能滴出水來的臉。
他沒有看春曉,目光落在遠(yuǎn)處簾帳后那張空床的位置。
主子都快出事了,這丫頭還有空打扮得花枝招展?
南宮冥只掃了一眼便皺緊眉頭,心中怒意翻涌。
“林嬤嬤!”
原本在外頭送大夫離開的林嬤嬤一聽這聲喊,心里咯噔一下。
她正扶著門框回望院子,聽見這一聲厲喝立刻轉(zhuǎn)過身來。
一路上腦中飛快回想著剛才華大夫臨走時的樣子。
剛才華大夫走時眉頭就沒松開過,問什么也不多答,只說好自為之,她就覺得不太對勁。
那人一向沉穩(wěn)溫和,今日卻腳步匆忙,藥箱都沒關(guān)嚴(yán)實就走了。
現(xiàn)在聽將軍語氣不對,立刻快步進門。
屋內(nèi)氣氛壓抑,她顧不得許多,低頭走到南宮冥跟前。
“將軍有何吩咐?”
“你親自去煎藥,盯著火候,一步都不能離人!誰來打招呼都沒用,藥必須由你親手送來!”
說完后還補充了一句。
“火小了加柴,大了撤炭,湯汁收至一碗半,少一滴都不行。”
這話一出,林嬤嬤心口猛地一沉。
將軍平日不輕易動怒。
今日如此鄭重其事,可見情況已十分危急。
她不敢耽擱,也不敢多問,立刻應(yīng)下。
眼角掃過去,果見春曉還跪在地上行禮。
怪不得大夫臨走時欲言又止,原來是早看出問題來了。
林嬤嬤心頭掠過一絲不安。
華大夫走前確實看了春曉一眼,目光停留了幾秒,像是要說些什么。
最終卻只輕輕嘆口氣。
“將軍您放心,這藥,奴婢親手做,親手端來,絕不出半點岔子!”
她說完這句話便退后兩步,轉(zhuǎn)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再讓云桂和玉霞去許姨娘屋子里伺候。”
南宮冥站在原地沒動。
他說完后才緩緩轉(zhuǎn)向門口。
“即刻就去,不準(zhǔn)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