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從來都不是人畜無害的小白兔。
打小在顧家長大,被顧祖母放在身邊精心調(diào)教,她早練就一身藏鋒的本事。
只是她外表清純甜美,讓旁人都當她是沒心眼的傻白甜。
尤其是對顧知衡,她曾真的把他當成生命中唯一的光。
愛他的時候,她是真心的。
煲湯記得他不喜歡放姜。
沖調(diào)咖啡記得他喜歡的溫度和濃度。
說話都怕聲音大了惹他煩。
四年前那場噩夢留下的陰影,讓她在這份愛里更添了幾分自卑。
總覺得自己不夠好,于是愛得越發(fā)小心翼翼。
他心情不好蹙蹙眉頭,她都會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么。
可再柔軟的人,也經(jīng)不起真心被碾碎。
知道顧知衡背叛自己,她異常冷靜,知道哭鬧無用,只能把那顆付出的真心收回來。
現(xiàn)在再看顧知衡護著他柔弱的“小姨”沈?qū)幭?/p>
安歌是真的無所謂了。
不再在乎他的情緒,不再糾結(jié)他的偏愛。
曾經(jīng)讓她患得患失的瞬間。
全都散如煙。
安歌看著沈?qū)幭玖拥脑在E陷害,換作從前,她會急著解釋自己的清白。
可現(xiàn)在她只覺得可笑。
她甩開顧知衡的手,一步步從樓梯走下。
走到沈?qū)幭拿媲埃粗驅(qū)幭难蹨I。
顧知衡急匆匆護在沈?qū)幭砬埃掳哺柙俅蝹λ?/p>
安歌看著他,欣賞著他眼里的怒火。
好一出外甥當忠犬,保護“小姨”的好戲。
安歌忽然笑出聲,反倒讓沈?qū)幭帕松瘢欀庖舶櫰鹈迹瑵M是不解。
她目光掃過門廳的搬家工人和傭人,語氣平靜:“你們說,親眼看見我砸了‘小姨’?”
“對!我們都看見了!”兩人忙不迭點頭。
“你們出去,”安歌抬手點向新來的傭人,“你留下。”
沈?qū)幭樕话祝泵ι锨埃骸澳阋墒裁矗俊?/p>
安歌笑意未減,看向她:“小姨,既然是‘親眼所見’,我問問細節(jié)而已,你怕什么?”
她轉(zhuǎn)頭直視顧知衡,眼神里沒了半分怯意:“還是說,在這個家里,我連為自己申冤的資格都沒有?”
顧知衡薄唇緊抿沒說話,卻緩緩點了點頭。
算是默許了她的要求。
兩個搬家工人見狀不敢多留,快步走出。
安歌掀了掀唇,目光落在傭人臉上:“我是怎么砸‘小姨’的,把你親眼看到的,一字不落說出來。”
傭人手指絞得發(fā)白,先飛快瞥了眼沙發(fā)上的沈?qū)幭?/p>
見對方悄悄朝她遞了個眼神,才硬著頭皮開口:“你、你當時走到酒柜前,拽出一瓶紅酒,指著沈小姐罵‘賤人’,跟著就舉著瓶子‘哐當’一下砸在她頭上……沈小姐額頭當時就流血了,流得好多,你還兇她,說讓她趕緊滾,不然就找人收拾她!”
“哦……我還兇她?”安歌轉(zhuǎn)向顧知衡,眼底盛著笑意,“她不說,我都不知道自己這么有氣勢。”
話音落,她撿起酒瓶碎片,在顧知衡眼前晃了晃。
“知衡,這瓶酒是你的珍藏,放在酒柜最高處。”
顧知衡點點頭:“是的。”
安歌目光釘在傭人臉上,“這瓶酒在最高處,我一伸手夠不著,那我當時搬凳子了?”
“搬、搬了!你踩凳子夠的酒,下來就砸了沈小姐!”傭人忙不迭接話,聲音卻飄了。
“凳子呢?”安歌抬下巴示意酒柜旁,那里空空如也。
傭人額頭滲了汗,仍硬撐著:“你打完人,又把凳子放回去了!”
“哪個凳子?搬來給顧總瞧瞧。”
傭人慌忙沖向餐桌,費勁地拖來一把實木餐椅。
椅子沉得很,她身量比安歌壯實不少,搬得都趔趄。
顧知衡看著那笨重的椅子,腦子里已自動浮現(xiàn)安歌搬它的畫面,眉峰幾不可察地蹙起。
他太清楚,她沒這力氣。
可傭人還在演:“就是這個!”
沈?qū)幭缫崖牫霾粚拧?/p>
既然安歌“囂張跋扈”,打人時卻要費事先搬椅子拿酒,打完還特意歸位?
有誰是這么撒野的?
她看著傭人漏洞百出的樣子,又氣又窘,厲聲呵斥:“行了!閉嘴!”
安歌卻沒打算停,淡淡道:“把那兩個工人叫進來。”
傭人幾乎是逃著出去的,磨蹭了足足五分鐘,才帶著兩個工人進來,三人眼神躲閃,顯然串過供卻沒串明白。
安歌不戳破,只對著顧知衡彎了彎唇,那笑意里藏著了然。
“再說說,我是怎么砸人的。”她看向工人。
兩人果然照著傭人的說辭復述:“你搬椅子踩上去,拿最高處的紅酒砸的,我們都看見了!”
“是嗎?”安歌的笑意越發(fā)深了,指著餐椅,“那這椅子上,怎么沒我的腳印?”
工人臉色瞬間白了。
安歌卻像玩一場有趣的游戲,慢悠悠補了句:“我干嘛非要費勁夠最高的酒?低處的瓶子難道是擺設(shè)?”
這一問,三人徹底僵在原地,張著嘴說不出話。
安歌終于收了笑,目光掃過面如死灰的幾人,最后落在沈?qū)幭砩希骸霸撐姨婺銈冋f了,是沈?qū)幭约禾叩骄乒瘢罡咛幍木频粝聛碓伊祟^,轉(zhuǎn)頭就想誣賴我。然后花錢買他們當證人,可惜啊,錢沒花到點子上,下次找?guī)讉€聰明點的演員。”
她往前半步,聲音輕卻清晰:“小姨,我說得對嗎?”
安歌的話像連串脆響的耳光,抽得沈?qū)幭中哂謶崳橆a瞬間漲紅。
她張著嘴想辯解,卻一個字也擠不出。
只能慌忙看向顧知衡,聲音又嬌又嗲地撒嬌:“知衡,你看她……”
這聲“老baby式”的嬌嗲,讓安歌當場打了個激靈。
胳膊上瞬間起滿雞皮疙瘩。
這份矯揉,真學不來。
顧知衡也為這拙劣的表演面上難堪,面帶慍色地瞪了沈?qū)幭谎郏遣]發(fā)火,畢竟這種家務事不能讓外人看笑話。
他起身打發(fā)走工人,連帶新傭人也沒錄用。
客廳里只剩三人。
顧知衡才走到安歌面前,語氣含糊地安撫:“安歌,你別氣,懂點事……寧溪她也是有苦衷的。”
話尾越來越輕,連他自己都編不下去。
安歌挑眉,眼底滿是戲謔:“你說什么?我沒聽錯吧?誣賴人的有苦衷,我這被潑臟水的反倒要‘懂事’?你們把臟抹布塞我嘴里惡心我,還要我忍著笑對你們道謝?顧知衡,這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顧知衡被問得啞然。
怔愣片刻,他終是讓步:“好了,別鬧了,我補償你。”
這話讓安歌瞬間來了精神,眼底的戲謔換成幾分認真,立刻追問:“怎么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