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臉上的笑意瞬間褪去,眼神變得冰冷如霜,周身散發出一股久經沙場的肅殺之氣。
吳杰也立刻反應過來,猛地起身,手如閃電般握住了桌邊立著的佩刀!
刀鞘與刀柄相撞,發出“咔噠”一聲脆響。
福生幾乎與他同時動作,身形一晃便擋在了另一側。
兩人一左一右,如兩尊門神護在李景隆身前,目光銳利如鷹,掃視著迎面殺來的黑衣人!
而李景隆依舊端坐椅上,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未曾散去,仿佛周遭的異動與他無關。
他手中的竹筷漫不經心地夾起一箸水晶肴肉,緩緩送入口中,咀嚼間還不忘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醇香的米酒。
他早已察覺到夜幕下潛伏的危機。
那并非市井無賴的魯莽之氣,而是經過千錘百煉的隱忍殺意!
如同蟄伏的毒蛇,在黑暗中屏息靜待,只待最佳的噬咬時機!
雖不知對方是何方勢力派遣,但若非沖他李景隆而來,絕不會有如此濃重的殺氣。
更讓他心中了然的是,這股殺意并非來自一人,而是一群人。
且個個都是身懷絕技的好手,否則斷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出現在這里。
“別畏首畏尾了!出來吧!”福生的目光死死鎖在墻角的陰影處,那里的黑暗似乎比別處更為濃稠。
他的聲音冷如冰霜,帶著久經沙場的肅殺之氣,在寂靜的庭院中回蕩,驚起了院角槐樹上棲息的幾只雀鳥。
話音剛落,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如同枯葉摩擦地面。
緊接著,夜幕中緩緩浮現出一道道黑影。
他們動作迅捷而整齊,如同鬼魅般移動,片刻之間便將李景隆三人圍在了中央,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包圍圈。
十八個人!
整整十八道黑影,個個身著夜行衣,臉上蒙著黑巾,只露出一雙雙閃爍著兇光的眼睛。
他們手中都握著一把長刀,刀身在慘淡的月光下反射出凜冽的寒芒。
那寒芒中帶著嗜血的氣息,讓空氣都仿佛凍結了一般。
“死到臨頭還能如此淡定自若,不愧是李景隆。”為首的一人緩緩抬起頭,露出了額前幾縷灰白的頭發。
雖然看不清面容,但那聲音沙啞而低沉,透著一股威嚴,同時也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賞。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依舊自顧自飲酒吃菜的李景隆,仿佛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寶。
“無論是人是鬼,總得填飽肚子,不是么?”
李景隆聞言,輕笑了一聲,聲音平淡無波,既無驚慌,也無憤怒,甚至連眼角都未曾瞟向那些殺氣騰騰的殺手。
他放下竹筷,拿起酒碗,將剩下的半碗酒一飲而盡。
酒液順著嘴角滑落,滴在胸前的錦袍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可惜,你怕是沒機會填飽肚子了。”白發老者冷哼一聲,眼中的贊賞瞬間被冰冷的殺意取代。
他不再多言,右手猛地向下一揮,下達了絕殺的命令。
十七名殺手接到指令,一言不發,如同離弦之箭般提著長刀沖向李景隆!
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刀法凌厲狠辣,每一刀都直指要害!
夜幕中頓時彌漫起一股濃烈的肅殺之氣,讓人喘不過氣來。
“吳兄,照顧好少主!”福生轉頭對吳杰留下一句話,聲音急促卻堅定。
話音未落,他已拔出佩刀,刀身出鞘的瞬間,發出“嗡”的一聲龍吟。
他身形一晃,快如閃電,頭也不回地沖向了迎面而來的殺手!
手中的長刀帶著呼嘯的風聲,率先劈向最前面的一名殺手。
“鐺!”金鐵交鳴之聲刺耳欲聾,火星在黑暗中四濺。
福生的刀快得不可思議,只見一道銀光在殺手群中穿梭,如同流星劃過夜空。
自跟隨李景隆以來,他歷經大小數十場廝殺,從北平到濟南,從白溝河到東昌府...
無數次在生死邊緣徘徊,早已將刀法練得爐火純青。
每一刀都簡潔而致命,沒有絲毫多余的動作。
然而,面對十七名殺手的圍攻,即便是福生這般身手,也漸漸感到吃力。
這些殺手個個身手高強,配合默契無間。
一人主攻,兩人牽制,三人側應,形成了嚴密的攻勢,招招狠辣,步步緊逼。
福生雖然憑借精湛的刀法斬殺了兩名殺手,但身上也添了幾道傷口。
鮮血順著衣袍流下,滴落在青石板上,暈開一朵朵暗紅的花。
顯然,對方是有備而來,這十七名殺手絕非尋常的江湖草莽,而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死士!
更讓人憂心的是,站在包圍圈外的白發老者,自始至終未曾出手。
他只是負手而立,冷眼旁觀著場中的廝殺。
那雙深邃的眼睛中沒有絲毫波瀾,仿佛在欣賞一場與己無關的好戲。
誰都明白,這位首領的身手必定遠在其他殺手之上。
他的按兵不動,無疑是給李景隆三人施加了巨大的心理壓力。
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不知何時便會落下。
吳杰早已拔出了自己的佩刀,刀身緊握在手中,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看著場中險象環生的福生,心中焦急如焚,好幾次都想提刀沖上去幫忙。
福生與他一同跟隨李景隆出生入死,早已情同手足,此刻見兄弟身陷重圍,他怎能坐視不理?
可他的身后,便是李景隆的安危。
福生動手前的囑托猶在耳畔,他答應過福生,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王爺。
一邊是生死與共的兄弟,一邊是肩負的重任,吳杰只覺得心中如同被千鈞巨石壓住,痛苦而糾結。
“他需要幫忙。”李景隆此時終于夾起一口菜,緩緩送入口中。
語氣依舊漫不經心,仿佛只是在談論天氣一般。
他的目光落在場中廝殺的身影上,眼神平靜得讓人捉摸不透。
“可是王爺的安危最重要!”吳杰咬了咬牙,聲音中帶著一絲掙扎。
他緊握著手中的佩刀,心中的擔憂卻如同潮水般洶涌。
他知道,只要他離開,李景隆便會暴露在殺手的攻擊范圍內。
“放心吧,我不會死,你們兩個也不能死。”李景隆緩緩轉頭,笑著看向吳杰。
他眼中的漫不經心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這壇酒還沒有喝完,我們怎能就此作罷?”
這是他自危機爆發以來,第一次轉頭,也是第一次正眼看向那群殺氣騰騰的殺手。
他的目光掃過那些殺手的臉龐,如同帝王巡視自己的疆土。
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威嚴,讓幾名正欲上前的殺手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一下。
“王爺保重!”吳杰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他高聲留下一句話,猛地轉過身,提著佩刀,發出一聲怒吼,如同脫韁的野馬般沖進了戰團。
吳杰的加入,如同給陷入困境的福生注入了一劑強心針。
他的刀法雖不及福生那般精妙,卻也剛猛有力,大開大合,每一刀都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
兩人并肩作戰,一快一猛,配合默契,頓時扭轉了些許頹勢。
福生主攻中路,刀刀致命;吳杰側應兩翼,格擋牽制。
一時間竟將十七名殺手的攻勢壓制了下去,場面上呈現出膠著之勢。
然而,殺手的人數依舊占據絕對優勢,且個個悍不畏死。
即便面對福生和吳杰的瘋狂反撲,他們也沒有絲毫退縮,反而更加兇狠地廝殺。
沒過多久,福生和吳杰便漸漸體力不支,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
鮮血染紅了他們的衣袍,動作也變得遲緩起來。
局勢再度惡化,即便兩人拼盡全力,也難以扭轉敗局。
就在此時,兩名殺手抓住一個破綻,猛地從側面突破了福生和吳杰的防線,如同兩道黑色的閃電,徑直沖向了端坐椅上的李景隆!
他們手中的長刀高高舉起,冰冷的刀鋒在月光的映照下寒芒四射!
殺機肆虐,仿佛下一秒便要將李景隆劈成兩半!
站在戰團外的白發老者看到手下沖向李景隆,微微瞇起了雙眼,眼角的皺紋中露出一絲得意的冷笑。
在他看來,李景隆即便再淡定,面對兩名頂尖殺手的突襲,也絕無生還可能。
今夜,李景隆必死無疑!
然而,面對轉瞬即至的致命攻擊,李景隆卻依舊沒有起身,沒有出手。
他甚至再次低下了頭,目光落在桌上那壇尚未喝完的米酒上,仿佛手中的美酒比眼前的生死危機更具吸引力。
他的臉上依舊帶著那抹淡淡的笑意,仿佛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就在兩名殺手的長刀即將劈落在李景隆頭頂的瞬間,夜空中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破空聲!
那聲音尖銳而密集,如同無數支利箭劃破空氣。
緊接著,一片漆黑的箭雨呼嘯而來,精準地從李景隆的頭頂飛過,直直射向那兩名殺手!
“噗!噗!”幾聲悶哼接連響起,兩名殺手來不及反應,便被數支短箭射中要害。
他們手中的長刀“哐當”一聲掉落在地,身體踉蹌著后退幾步。
最終無力地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沒了動靜。
鮮血迅速從傷口涌出,染紅了腳下的青石板。
緊接著,二三十道黑色人影如同鬼魅般從院墻外躍入!
他們動作迅捷無聲,落地時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這些人影個個身著黑色勁裝,臉上蒙著黑巾,只露出一雙雙銳利如鷹的眼睛!
手中握著閃爍著寒芒的短刀和弩箭,迅速圍在了李景隆周圍,形成一道新的保護圈。
為首的一人身材挺拔,雖然臉上蒙著黑巾,但從那熟悉的身形和沉穩的氣質中,一眼便可認出!
正是夜梟司瀧州分舵舵主——方元清!
“殺!”方元清的聲音冷冽如冰,只吐出一個字,便下達了誅殺的命令。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讓在場的夜梟司暗衛們瞬間行動起來。
二三十道黑影如同離弦之箭般殺向剩余的殺手!
他們的身手遠比那些來襲的殺手更為矯健,招式更為狠辣。
那些來襲的殺手雖然也算得上是江湖中的頂尖高手,但在夜梟司暗衛面前,卻如同土雞瓦狗一般不堪一擊。
只見黑影閃爍,刀光劍影交錯,慘叫聲此起彼伏。
襲擊李景隆未果的幾名殺手還沒來得及轉身,便被暗衛們的短刀劃破了喉嚨!
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地面。
剩余的殺手見狀,心中頓時升起一股絕望之感!
他們想要突圍逃走,卻被暗衛們死死纏住,根本沒有逃脫的機會。
白發老者見狀,臉色驟然變得慘白,眼中的得意瞬間被震驚和恐懼取代。
他萬萬沒有想到,李景隆身邊竟然還潛伏著如此多的高手!
而且看這些人的裝束和身手,明顯是訓練有素。
他知道,今日的刺殺計劃已經徹底失敗,再留下來只會自取滅亡。
夜梟司暗衛如鬼魅出淵,二三十道黑影將剩余殺手分割包圍。
寒刃揮落間,慘叫聲此起彼伏。
福生只覺肩頭壓力驟然一輕,原本緊逼而來的刀風瞬間消散大半。
他趁機旋身劈出一刀,銀光閃過,一名殺手的脖頸便多了道血痕,踉蹌著倒地不起。
吳杰也精神一振,長刀大開大合,將身前兩名殺手逼得連連后退,身上的傷口雖仍在滲血,卻絲毫影響不了他凌厲的攻勢。
庭院另一側,白發老者的臉色早已鐵青如鐵。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精心挑選的死士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
夜梟司暗衛的出手快得令人膽寒,毫無拖泥帶水。
先前眉宇間那抹對李景隆的輕蔑,此刻早已被震驚與慌亂取代。
他哪里知道,自他帶著一眾殺手喬裝潛入瀧州城的那一刻起,夜梟司瀧州分舵的暗哨便已盯上了他們。
這些暗衛如同暗夜中的獵手,一路追蹤,早已摸清了他們的落腳之處,只待他們動手的瞬間,便雷霆出擊。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白發老者心中念頭電轉,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今日刺殺已然失敗,再糾纏下去只會落得與手下同樣的下場,不如先行突圍,他日再覓良機。
“撤!”白發老者當機立斷,厲聲喝道,轉身便要遁入黑暗之中。
“留下吧!”方元清冷哼一聲,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追了上去。
他手中的短刀帶著凌厲的風聲,直刺白發老者的后心。
白發老者心中一驚,急忙轉身格擋,“鐺”的一聲,金鐵交鳴!
他只覺得手臂發麻,手中的長刀險些脫手。
他驚駭地發現,對方的身手居然與他不相上下!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十幾名黑衣暗衛已然悄無聲息地圍了上來,堵住了所有退路。
他們手持短刀,身形挺拔如松,眼神銳利如鷹,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人墻,將白發老者困在中央。
白發老者環顧四周,只見自己帶來的十八名死士此刻已盡數倒在地上,無一活口。
青石板上的鮮血蜿蜒流淌,匯聚成洼。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他費盡心機打探李景隆的行蹤,選在這僻靜庭院設下埋伏。
本以為是天衣無縫的刺殺時機,卻沒想到短短不到半炷香的時間,便已徹底破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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