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決意除之,便斷不可心存軟念,更莫要被往昔那點(diǎn)微不足道的情誼縛住手腳!”
呂后聽完兒子朱允炆帶著失落的低語,原本尚算平和的面色驟然一沉。
話語如淬了冰般,冷得讓周遭的空氣都失了幾分溫度。
朱允炆眉頭緊蹙,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眉宇間的掙扎如同烏云遮月,一邊是帝王的權(quán)柄與安危,一邊是舊日情分。
兩種念頭在他心中反復(fù)拉扯,讓他平添了幾分愁容。
“哀家聽聞,安定王在返京途中,特意繞路去了淮安,還在梅府留宿了一夜。”
呂后話音頓了頓,似是在斟酌措辭。
目光卻緊緊鎖在朱允炆臉上,不肯放過他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
“他此行究竟有何圖謀?是否與梅殷私下密談?”
“又是否達(dá)成了什么不為人知的約定?沒有人能說得清。”
“你既已坐上那把龍椅,便該學(xué)會殺伐果斷。”
“若一味優(yōu)柔寡斷,等他日安定王將你身邊之人盡數(shù)籠絡(luò),變成他的爪牙之時。”
“你再后悔,可就追悔莫及了!”
呂后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急切。
“兒臣明白了。”朱允炆神色凝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聲音輕得如同蚊蠅振翅,帶著難以掩飾的沉重。
“你莫要忘了,他早已知曉刺殺吳王的人是我們!”呂后緩緩轉(zhuǎn)過身,目光如炬。
直直地看向朱允炆,語氣意味深長,“呂家在杭州城經(jīng)營多年的鋪?zhàn)优c暗中布置的人手,全被他一鍋端了,可他在你面前卻對此事只字未提!”
“這足以說明,在他眼中,早已沒有你這個皇帝!”
聽聞此言,朱允炆下意識地握緊了雙拳。
有些事,即便母后不說,他心中也早已有所察覺。
李景隆回京后的種種表現(xiàn),看似恭順,實(shí)則處處透著疏離與防備。
那眼底深藏的鋒芒,絕非臣子對君主該有的敬畏。
“好自為之吧。路是你自己選的,踏錯一步,便是天翻地覆的下場。”
呂后語重心長地叮囑了一句,不再多言,轉(zhuǎn)身離開。、
裙擺掃過地面,留下一陣輕微的響動。
“母后,呂家私吞瀧州賑災(zāi)錢糧之事已然敗露,兒臣該如何處置?!”朱允炆突然轉(zhuǎn)過身,看著呂后離去的背影,鼓足了勇氣問出了這句話。
呂后的腳步微微一頓,沒有回頭,只是語氣鄭重地說道:“本宮只能告訴你,若是將來有人公然反對你,你二叔呂思博,便是你最堅實(shí)的助力。”
“齊泰雖說是你的心腹,但終究是外人,人心隔肚皮,難保他將來不會生出二心。”
“你可別忘了洪武時期的胡惟庸!”
話音落下,呂后便已徑直離去,只留下朱允炆一人呆立在原地。
他反復(fù)回味著母后方才的話語,眉頭皺得更緊了。
瀧州賑災(zāi)錢糧之事事關(guān)重大,牽扯甚廣,若是處置不當(dāng),恐引發(fā)民怨。
可若是嚴(yán)懲呂家,又會惹怒母親。
兩難之下,他只覺得心頭沉甸甸的。
...
奉天殿外,天色已然陰沉下來。
烏云如同被打翻的墨汁,在天空中肆意蔓延。
偶有雷聲滾滾,從云層深處傳來,沉悶得讓人胸口發(fā)悶。
就像是預(yù)示著一場即將來臨的狂風(fēng)暴雨。
呂后乘坐著步攆,在一眾宮人的簇?fù)硐拢宦废蛉蕢蹖m返回。
步攆由四名宮人穩(wěn)穩(wěn)抬著,行走間平穩(wěn)無聲。
簾幕低垂,遮住了里面人的神情。
首領(lǐng)太監(jiān)袁如海躬著身子,亦步亦趨地緊跟在步攆旁邊,臉上掛著慣有的謙卑笑容。
可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卻閃爍著一絲深不可測的光芒。
良久,步攆中傳出一道略顯陰森的話音,打破了途中的沉寂。
“派人即刻前往瀧州與淮安,仔細(xì)打探那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查一查李景隆在回京之前,是否見過什么可疑之人,或是與當(dāng)年的那件事有所牽扯!”
“是。”袁如海挑了挑眉毛,抬眼飛快地看了一眼步攆的簾幕。
隨即低下頭,恭敬地應(yīng)了一聲,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宮門處,李景隆昂首而行,打算出宮后盡快趕回棲霞山,與家人團(tuán)聚。
可就在他即將踏出宮門之時,一道身影卻突然攔住了他的去路。
來人是一名青年,身著一身玄色鎧甲,鎧甲上的鉚釘在陰沉的天色下泛著冷光。
他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眉宇之間除了軍人特有的鐵血之氣,還透著一股毫不掩飾的殺氣。
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
“末將見過安定王。”青年對著李景隆拱手一禮。
雖是行禮,可他的言語之間卻沒有半點(diǎn)敬意。
那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李景隆,殺意幾乎要溢出來。
李景隆停下腳步,上下打量了青年一番:“你是何人?為何阻攔本王去路?”
“王爺身份尊貴,自然不認(rèn)識末將。”青年撇嘴冷笑一聲,直勾勾的盯著李景隆,“但末將對王爺?shù)耐瑓s早已如雷貫耳!”
“早就聽聞王爺身手不凡,神佛難擋,末將心中十分仰慕。”
“一直想著找個機(jī)會,能與王爺切磋一番,領(lǐng)教一下王爺?shù)母哒小!?/p>
“不知王爺可否賞臉?”
說話間,青年已經(jīng)伸出右手,緊緊抓住了腰間的佩刀刀柄。
眼神也變得愈發(fā)凌厲,周身的氣息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你是仁壽宮的人?”李景隆抿嘴一笑,意味深長地掃過青年握刀的手,“是太后派你來的?”
“末將未受任何人指派,只是單純想和王爺切磋一下武藝。”青年搖了搖頭,語氣堅決。
左手大拇指輕輕一彈,“嗆啷”一聲脆響,佩刀已然出鞘半截。
冰冷的刀光映照著他冷峻的面容,雙目中滿是戰(zhàn)意。
一股淡淡的殺氣漸漸彌漫開來,籠罩在兩人周身,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過往的宮人見狀,紛紛嚇得退到一旁,不敢靠近,生怕被這場突如其來的沖突波及。
“出招吧。”李景隆輕笑一聲,臉上不見絲毫慌亂,抬手對著青年示意了一下。
話音未落,他腳步微微錯動,身形如同柳絮般輕盈地一側(cè),已然擺出了防御的姿勢。
多次的征戰(zhàn)與歷練,早已讓他練就了臨危不亂的心境。
面對眼前青年身上肆虐的殺氣,他不僅沒有絲毫在意,心中反而生出了幾分躍躍欲試。
青年不再多言,右手緊握刀柄,指腹摩挲著冰涼的刀身,緩緩將佩刀從鞘中抽出。
“嗆啷”一聲,清越的出鞘聲瞬間劃破宮門處的沉寂!
刀刃映著陰沉的天色,泛著森寒的冷光。
一股凜冽的殺意如同實(shí)質(zhì)般彌漫開來,瞬間籠罩青年周身,讓空氣都仿佛凝結(jié)成冰。
宮道旁的草木似也被這股殺氣所懾,微微低垂了枝葉。
李景隆瞳孔微縮,緩緩瞇起雙眼,臉上的笑意盡數(shù)斂去,不由得變得凝重起來。
直覺告訴他,眼前這青年絕非尋常武夫,絕對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那股毫不掩飾的殺氣中,還透著一股久經(jīng)廝殺的悍勇,絕非宮中侍衛(wèi)可比。
“住手!”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fā)之際,一道沉肅的話音突然從遠(yuǎn)處傳來,打破了緊繃的對峙氛圍。
緊接著,急促的腳步聲驟然響起。
一隊(duì)身著鐵甲、全副武裝的羽林衛(wèi)循著聲音快步趕來。
隊(duì)列整齊,步伐沉穩(wěn)。
為首一人,身著鎏金鎧甲,腰懸虎頭佩刀。
面容剛毅,眼神銳利,正是羽林衛(wèi)大統(tǒng)領(lǐng)陸承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