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 · 冀州(北涼以南第一大州) · 州府糧倉】
冀州刺史周扒皮正滿頭大汗地站在糧倉門口,手里捏著一張大乾朝廷新發(fā)的“大額官票”。
“這……這玩意兒怎么就不收了?”
周扒皮沖著面前的糧商吼道,“這上面蓋著戶部的大印!是朝廷的錢!你敢拒收?”
糧商是個精瘦的老頭,姓王,也是“天上人間”的外圍成員。他冷笑一聲,把那張官票像扔廢紙一樣扔在地上。
“刺史大人,您就別蒙我了。”
王掌柜指了指那張紙。
“戶部這半個月印了八百萬兩這種票子。現在京城里連買個燒餅都要兩千文!您拿這廢紙想買我這一倉的糧?做夢呢?”
“你……你這是造反!”周扒皮氣急敗壞,“來人!把這奸商抓起來!查封糧倉!強征!”
周圍的衙役們剛要上前。
“慢著。”
王掌柜不慌不忙地從懷里掏出一疊花花綠綠的紙票。
北涼幣。
“刺史大人,您要是強搶,我這糧倉里早就埋了火油,大不了一把火燒了。”
王掌柜晃了晃手里的北涼幣。
“但如果您肯行個方便……這一萬‘元’北涼幣,就是您的。”
周扒皮愣住了。
他的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
作為官場老油條,他當然知道現在的行情。
大乾的官票是廢紙,金銀被嚴格管控,只有這北涼幣,堅挺得像真金白銀!一萬元……夠他在京城黑市換五百兩黃金!
“這……”
周扒皮看了看那即將暴亂的饑民,又看了看那疊厚厚的北涼幣。
“咳咳。”
他迅速把北涼幣揣進袖子里,換了一副嘴臉。
“王掌柜是守法良民,本官怎么會強征呢?只是這冀州大旱,百姓無糧……您看這糧價?”
“糧價好說。”
王掌柜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只要百姓拿北涼幣來買,平價。拿大乾官票來買……不賣。”
……
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正在冀州的大街小巷上演。
因為嚴嵩濫發(fā)劣幣和官票,導致大乾內部物價飛漲,百姓手中的錢瞬間變成了廢紙。而北涼,因為物資充足、貨幣信用極好,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救世主”。
街頭上,出現了極其荒誕的一幕。
大乾的官府衙門前,門可羅雀,百姓拿著官票哭天喊地換不到一升米。
而在一家掛著“北涼供銷社冀州分社”招牌的鋪子前,隊伍排出了三里地。
“我換!我換!”
一個老秀才顫巍巍地拿出家里藏的一根銀簪子。
“掌柜的,給我換點北涼幣!我要買米!我要買鹽!”
“好嘞!今日匯率,一兩銀子兌換北涼幣一百元!送您半斤白糖!”
供銷社的伙計手腳麻利。
百姓們拿著換來的北涼幣,喜極而泣,仿佛拿到了免死金牌。
在這個大乾的領土上,大乾的貨幣死了。北涼的貨幣,成了真正的王法。
……
江鼎站在巨大的地圖前,看著地圖上代表“冀州”的那塊區(qū)域,手里捏著一支紅藍鉛筆。
“長風,冀州亂了。”
李牧之走進辦公室,把一份情報拍在桌上。
“嚴嵩那老小子玩脫了。濫發(fā)貨幣導致通貨膨脹,冀州又正好趕上春旱,現在那邊米價漲了十倍。已經有流民開始沖擊官府了。”
“這是好事。”
江鼎轉過身,臉上沒有一絲憐憫,只有梟雄的冷酷。
“大乾亂,才是咱們的機會。”
“不過……”李牧之皺眉,“周扒皮那個蠢貨,為了遏制流民北上,把冀州通往北涼的關卡全封了。現在幾萬流民堵在關口,餓殍遍野。”
“封鎖?”
江鼎冷笑一聲,把手里的鉛筆狠狠地插在地圖上的“界碑關”。
“他以為封了路,就能擋住人心?”
“將軍,咱們去給大乾的官老爺們,上一課。”
“這課的名字叫——有奶便是娘。”
……
這里是大乾的北大門,也是阻擋流民進入北涼的最后一道防線。
關墻下,黑壓壓的流民如同螻蟻般蠕動。哭聲、喊聲、咒罵聲響成一片。
“開門啊!讓我們過去!我們要去北涼找活路!”
“官爺行行好!給口吃的吧!”
關墻上,大乾守將趙黑虎手按佩刀,一臉兇相。
“都給老子退后!誰敢靠近關墻三十步,殺無赦!”
他是奉了死命令的。嚴嵩說了,人口是國本,絕不能讓流民流入北涼,否則大乾的稅收和兵源就全完了。
“大人!那邊有個孩子餓暈了!”副將指著下面。
“暈了就埋了!少廢話!”趙黑虎啐了一口,“一群刁民,餓死拉倒!”
就在這時。
“咚!咚!咚!”
沉悶的戰(zhàn)鼓聲,從北涼方向傳來。
趙黑虎猛地抬頭。
只見地平線上,一支黑色的騎兵隊伍緩緩壓了過來。
黑龍旗迎風招展。
“黑龍營?!北涼要攻關?!”趙黑虎嚇得臉都白了,“快!狼煙!備戰(zhàn)!”
城墻上的大乾士兵們慌亂地架起弓箭,手都在抖。那是打敗了鐵浮屠的黑龍營啊!
然而,騎兵在射程外停下了。
沒有沖鋒,沒有吶喊。
車隊分開,幾百輛裝滿麻袋的大車被推到了最前面。
江鼎騎著馬,拿著那個標志性的鐵皮大喇叭,策馬而出。
“上面的大乾兄弟們!聽著!”
江鼎的聲音穿透力極強。
“我是北涼江鼎!我今天不是來打仗的!我是來做善事的!”
“聽說冀州遭了災,百姓吃不上飯。我這人心里軟,看不得這個!”
“這里有一萬石糧食!還有肉!有白面!”
江鼎大手一揮。
“刺啦!”
士兵們劃開麻袋。白花花的大米,像瀑布一樣流了出來。
這一幕,不僅讓下面的流民瘋了,連城墻上的大乾士兵眼睛都綠了。
他們也被欠餉三個月了!天天喝稀粥!這白花花的大米,對他們來說就是致命的誘惑!
“江鼎!你想干什么?!”
趙黑虎色厲內荏地吼道,“這是大乾的地界!你這是收買人心!你這是造反!”
“造反?”
江鼎冷笑一聲,舉起喇叭。
“趙將軍,你也別裝了。我知道你手下的兄弟們也餓著肚子呢。”
“我現在給你們兩個選擇。”
“第一,打開關門,讓我進去賑災。這些糧食,百姓一半,你們守軍一半。”
“第二……”
江鼎打了個響指。
身后的鐵頭立刻拉開了一塊巨大的黑布。
露出了下面猙獰的——“真理二號”野戰(zhàn)炮。
“第二,我把這城門轟開。然后我自己進去發(fā)糧。至于你是死是活……看運氣。”
“我數三聲。”
“三。”
趙黑虎冷汗直流。他看著那黑洞洞的炮口,又看了看周圍那些眼神已經變了的士兵。
“二。”
士兵們慢慢放下了手里的弓箭。有人甚至開始咽口水。
“一!”
“開門!!!!”
還沒等趙黑虎下令,他身邊的副將突然大吼一聲,一把推開趙黑虎。
“兄弟們!北涼給糧吃!咱們還守個屁啊!開門!”
“開門!!”
士兵們嘩變了。
饑餓戰(zhàn)勝了忠誠。或者說,在這個比爛的世道,誰給飯吃,誰就是主子。
轟隆隆——
那扇阻擋了流民半個月的沉重關門,被大乾的士兵們自己推開了。
……
一個時辰后。
界碑關內,不再是人間地獄,而是一場盛大的“流水席”。
幾十口大鍋架了起來,濃稠的米粥里煮著大塊的咸肉,香氣飄出十里地。
流民們排著隊,手里捧著剛發(fā)的北涼幣(作為救濟金),臉上洋溢著劫后余生的笑容。
大乾的士兵們也沒閑著。他們扔了兵器,端著大碗蹲在墻角,吸溜吸溜地喝著粥,嘴里還念叨著:“北涼真他娘的大方!”
江鼎站在關樓上,俯瞰著這一切。
“參軍。”
趙黑虎被五花大綁地押了上來,一臉的不服氣。
“你贏了。但你別得意!你這是侵略!朝廷大軍一到,定會將你碎尸萬段!”
“侵略?”
江鼎轉過身,看著這個還在死撐的將軍。
“趙將軍,你搞錯了一件事。”
江鼎指了指下面那些正在維持秩序的黑龍營士兵,又指了指那些正對北涼感恩戴德的大乾百姓。
“我沒有占領這里。這塊地,名義上還是大乾的。”
“但是……”
江鼎從懷里掏出一張北涼幣,塞進趙黑虎的衣領里。
“這里的百姓吃的是北涼的糧,花的是北涼的錢,信的是北涼的理。”
“這大乾的旗幟雖然還掛著,但這地下的根……”
“已經姓江了。”
江鼎拍了拍趙黑虎的臉。
“放了他。給他一袋米,讓他回京城給嚴嵩帶個話。”
“就說……”
江鼎看著南方,目光如炬。
“冀州,我江鼎……接管了。”
“不用動刀兵。只要他嚴嵩敢讓百姓餓肚子,我北涼的粥棚,就能搭到他的金鑾殿門口!”
風起界碑關。
這一天,北涼實際上控制了大乾北方最重要的屏障。
不是靠殺戮。
是靠一碗熱粥,和一張印著“為生民立命”的紙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