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鳶走后,沉沙也回來了。
“公子,打聽清楚了,是大理寺卿的二小姐,江清云,帶著小廝和丫鬟在湖邊等了一晚上,估計是料定了青鳶姑娘會來。”
沉沙稟報著。
“大理寺卿,江家?”
楚驚弦語氣重了些。
沉沙立馬懂的,“自從一個月前,大理寺卿帶著江清歌上門退親之后,五公子便日日與那江家小姐在一處,或是春游,或是赴宴,總是出雙入對的,如今汴京城已經(jīng)有些流言蜚語了,說是…說是…”
沉沙說著,越說越氣,“屬下不愿意說出來惹公子生氣。”
這換誰誰不生氣?
沉沙替自家公子打抱不平:“那江家大小姐若是一開始就和五公子兩情相悅也就罷了,偏偏是那大理寺卿江大人主動上門,在十年前就和老侯爺定下了江大小姐和您的婚約。結(jié)果一聽說您犯了死罪,也沒去看過您,問也不問,一門心思著急退親!如今才退親不過一個月,就厚著臉皮住進侯府,和五公子出雙入對,把公子您置于何地?”
沉沙那叫一個激動,一番話說得臉紅脖子粗。
楚驚弦的反應(yīng)和他截然相反,平靜得很:“我被下獄,她另謀出路也是人之常情,更何況我和她本也沒有半點情意可言,她退了親,我反而松快。只是五弟他,當(dāng)年和青鳶有約在先,江清歌心有城府,江清云更是驕橫跋扈,若真和五弟有了婚約,青鳶該如何自處?”
沉沙向來腦子不帶轉(zhuǎn)彎的,一聽楚驚弦這話,當(dāng)即不解:“公子,您…好像很關(guān)心青鳶那個小丫頭?而且您今天對她,好像很溫柔?”
沉沙一語驚醒夢中人。
楚驚弦詭異地沉默了片刻,才道:“你看錯了。”
沉沙老老實實閉嘴,他還是覺得自家公子對青鳶那個小丫頭不太一樣。
明明被退了親的是公子,差點成為汴京城人人茶余淡飯談資的也是公子,怎么公子一點不擔(dān)心自己的名聲,反而擔(dān)心青鳶的處境?
這不奇怪嗎?
這很奇怪?
“愣著做什么,要你們找的人找到了嗎?”
楚驚弦問。
沉沙反應(yīng)過來,把之前被青鳶的出現(xiàn)打斷的話重復(fù)了一點。
“不許動她半分,將她平平安安地帶到我面前。”
“是。”
——
青鳶一早就把自己這些年積攢的繡品收拾出來了,絡(luò)子、荷包、手帕等等,都不是大件兒,好在數(shù)量多些。
盤算著,伺候了楚景玉起身,他應(yīng)該又會去尋江清歌,她就能出府了。
只是青鳶沒想到,楚景玉今兒自己起了身,而且還沒出門。
青鳶端著熱水盆進去時,楚景玉正襟危坐在桌前,桌上擺著十?dāng)?shù)種早點,花樣繁多。
她一進去,瞧見楚景玉衣冠楚楚,忙跪下請罪:“是奴婢憊懶,還請公子責(zé)罰。”
青鳶已經(jīng)習(xí)慣了,近幾年好些,她八歲剛到楚景玉院里那會兒,楚景玉年紀也才十歲,因為一身打娘胎里帶出來的病,脾氣古怪,院里沒有哪個小廝丫鬟沒挨過打的。
剛開始青鳶也被花瓶砸了小半年,楚景玉才許她近身伺候。
逐漸地,許是習(xí)慣了青鳶的存在,起身若是青鳶不在,楚景玉定是要大發(fā)雷霆的。
不管是她遲了,還是他早了,若不是青鳶伺候,楚景玉免不了一頓脾氣。
可今天,楚景玉的態(tài)度難得柔和,看著她只說:“將東西放下,過來用早膳。”
青鳶惶恐。
不是因為他突如其來的溫柔受寵若驚,而是…過往十年的經(jīng)驗告訴她——
這狗男人一旦反常的溫柔起來,一定不是什么好兆頭。
事出反常必有妖。
青鳶謹慎地端著水盆走到一邊放下,站在桌邊沒動:“奴婢身份低微,是不能和公子一起用膳的。”
“你是奴婢不假,可這么多年,我從未把你當(dāng)奴婢看過。用頓早膳罷了,從前又不是沒一起用過。”
楚景玉看著她,無奈地笑:“聽話,陪我用頓早膳。阿鳶當(dāng)真忍心我一個人用早膳嗎?”
是,以前是一起用過早膳。
那時楚景玉說的話比現(xiàn)在的還要肉麻,哄得人暈頭轉(zhuǎn)向的,還說都是她喜歡的菜式,青鳶也信以為真,就放肆過那一回。
但楚景玉不知道的是,就那一回,老夫人知曉了,青鳶就挨了一頓板子。
如今,楚景玉說話時,嗓音刻意放柔,臉上淺笑一如從前,就好像什么都沒變。
可惜,青鳶見過他發(fā)自真心的笑容。
青鳶沒坐下:“奴婢和公子用膳,實在是不合規(guī)矩,還請公子饒了奴婢,公子若有事兒,盡管吩咐就是。”
說著,她反而后退了一步。
楚景玉笑不出來了,以為她在和自己賭氣,又想起她昨天轉(zhuǎn)身就走的傷心模樣,嘆了口氣,“阿鳶,昨日之事,我知道你傷心,但我說了,會替你尋更好的。”
說完,門口的好幾名小廝端著托盤走進來,托盤上擺滿了各色各樣的荷包。
刺繡和做工一個賽一個的精致,有綴著羊脂玉的,也有綴著祖母綠的,光看著就價格不菲,金貴得很。
“瞧瞧,喜歡哪個?你喜歡青色,我便特地挑的青色,或者都喜歡,便叫人都送進你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