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貍想也不想,一下子打開了盒子。
盒中的小蟲本安安靜靜地躺著,一接受到亮光,絲毫沒給人反應的機會,猛地跳起,往沈念貍的脖頸處咬去。
沒有很疼,一股小小的刺痛感傳上心頭。
只是幾刻鐘的時間,沈念貍的視線開始模糊,耳邊嗡鳴的聲音越來越大。
到最后,她實在堅持不住,躺倒在床榻上。
少女眉頭深蹙在一起,額角浸出密密的細汗,唇角微紅,如同冬日里的寒梅一般破碎。
她模糊的視線中,兩道身影慢慢交疊在一起。
“沈念貍,入侯府可有對侯府不利的目的?”
男子開口,是熟悉的音調,但是沈念貍怎么也想不起是誰。
她死命想拉住最后的一絲意識,卻最終還是敗下陣來,緩緩陷入了沉睡……
蕭云燼看著她,眸光復雜,薄唇輕抿。
“可有什么副作用?”
蕭塵安難得地收回了他永遠帶著戲謔的語氣,認真點頭:“還不相信我嗎?真言蠱沒有副作用,等醒來就忘記了。”
他原本以為沈念貍進府的目的并不單純,或出于攀附權貴,或出于替沈家找侯府的不痛快,于是便帶了一道能無形中讓人體弱多病的蠱回來。
只是……
沈念貍白日的表現,實在不像是對侯府不利,就算有些小手段小心機,也僅僅只用于解決麻煩,反而替侯府省去了和沈家的牽連麻煩。
沈家人的表現也很是奇怪,沒有抱緊她這個侯府小姐的大腿,倒是處處針對,他有些看不懂了。
少女局促不安的面容漸漸舒展,緩慢從床榻上坐起,乖乖地垂著頭。
“沒有……”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蕭塵安原本懸在心里的大石也落了地。
再怎么說,他能成為醫仙的親傳弟子,不少是沈念貍的功勞,算是半個恩人了。
如若她真有別的目的,對侯府不利,他作為侯府的一員,必須要除之而后快。
到時,他也不想做那種忘恩負義的人,陷入兩難,對他沒有好處。
現在好了,既然沈念貍沒有惡毒的想法,這個妹妹……他且勉強認下就是。
蕭塵安拍了拍蕭云燼的肩膀:“大哥,我還要去看一下寧毅的藥,先走了。”
他轉身,想到了什么,補充道:“說真的,沈念貍在沈家……實在不太好,既然成了侯府的小姐,也就不必再多苛責為難了。”
蕭云燼沒有動作,看著沈念貍安靜的眉眼,眸中慢慢浮現出不忍。
只是他掩藏得很好,瞬間就壓了下去。
“我對她很差嗎?”
蕭塵安噗嗤笑了:“難說。”
“誰不知道是你由著無棱去給她下馬威的?甚至還幫著一起瞞祖父,春宴上沈家也是你提議一并邀請來的,沈家待這丫頭多差,隨便幾個鄰里街坊問問都知道,你只是不愿去查。”
他看著蕭云燼沉重的背影,默默搖了搖頭。
母親去世之后,曾經溫潤的大哥就完全變了個性子。
除了蕭家嫡系幾個兄弟和長輩,對誰都帶著一股怨氣寒芒。
自從沈念貍和她母親進門,更是各種給人找不痛快。
他這個大哥表面云淡風輕,暗底下可腹黑得很。
想著,蕭塵安沒來由的輕笑一聲。
“自此這丫頭進了侯府,我身在京外都聽說了,無棱變化很大,天天跟著人家屁股后面跑,不比之前有意思嗎?”
言罷,自顧自抬步徑直離去。
屋內一盞小油燈還在泛著微弱的光,暗金色的火光映照在沈念貍那張精致的臉上。
蕭云燼聲音啞了啞,看著眼前人,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問了出來。
“當年,是你救得我嗎?”
“…是。”
一陣風吹來,窗外還下了小雪。
不知怎的,他莫名松了口氣。
蕭云燼轉身將窗戶關上,又替沈念貍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可明明就是,為什么不認呢?
他腦海中又想起了蕭塵安的話。
難說……
是在害怕他嗎?還是…
厭惡他?
他自己并未察覺,想到這里時,那雙漂亮的鳳眸早已經被死寂籠罩。
甚至生出了連他自己都會覺得荒唐的想法。
如果她真的拿這份恩情來脅迫他給她金銀珠寶,榮華富貴,他反而心里好受些……
只是最終還是沒有問出為什么。
他坐在床榻邊,也不知在思索著什么。
清晨。
一縷散發著暖意的陽光潛入屋子,撫摸著沈念貍的臉頰。
她緩緩睜眼,頭有些昏沉。
她記得,昨天蕭塵安給了她一個見面禮……
她知道那是毒,卻必須要挨一下,惹上幾個活閻王的懷疑就不好了。
再怎么說她也是在侯府,死在這里終歸不好,蕭塵安不會這么快動手的。
反正也要去找邵大夫的,讓他幫忙把個脈看看就是了。
算算日子……
明日就是疫病爆發的時候了。
她斂下目光中的情緒,起身收拾了一下。
自從蕭無棱被沈念貍從酒樓救下后,再也不去混跡“江湖”了,不是陪著蕭寧毅玩,就是跟在沈念貍屁股后面,祖父一問,他就說:“那群無賴肯定還要找阿貍的麻煩,我好方便出手揍一頓。”
他一想到沈家那群人對沈念貍這樣無所畏的態度,是日日摩拳擦掌,恨不得上去打得人鼻青臉腫。
今日沈念貍便提前備好了要去施粥的東西,蕭無棱自然不會錯過。
沈念貍將粥舍安排在了善堂的邊上。
那里面都是一些無家可歸的孩子,饑一頓飽一頓。
沈念貍望著他們,總能想到從前的自己。
“拿好,別燙著啦。”
少女嗓音溫柔,微微彎下腰,將一大碗熱騰騰的肉粥遞給幾個孩子。
“謝謝姐姐!”
孩子們笑得合不攏嘴。
每個人都已經餓得饑腸轆轆,但都是互相謙讓著,想讓朋友先吃飽。
沈念貍看著這幅場景,心中早已經思緒萬千。
前世這場的疫病來得突然,京中權貴更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皆是閉門謝客,生怕被疫病傳染,更別說出銀子賑災。
死傷數千,全都是一些無辜的平民百姓。
有些能付得起銀子,病情有些好轉,但是也有付不起銀子的,只能眼睜睜看著親人一個個死去……
既然上天給了她一次機會,她定然要阻止她的一切,不能讓瘟疫再次波及百姓的安全。
蕭無棱難得露出那副認真專心的模樣,很是細致地打好每一碗粥,遞給百姓。
沈念貍看著他,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只是二人都未曾察覺,粥舍前的酒樓中,二樓正有幾雙眼睛靜靜地看著他們。
蕭云燼喝著茶,冷不防問了一句。
“本相很兇嗎?”
這一句讓一旁的暗止一愣。
“嗯?”蕭云燼沒等到答案,回頭對上暗止的眼睛。
只是一眼,一股寒涼就讓暗止全身打了個哆嗦。
“……自然很是威武!很有氣勢!”
“那就是兇?”
暗止下意識點了點頭。
不等他反應,周身的溫度都仿佛降了幾分,讓他一下子就意識到了不對。
壞了!猜錯了!
“不!主不兇,這只是定安侯府獨特的氣勢!”
“……”
蕭云燼收回視線,重生落到了周舍前忙碌的身影上。
“女子,會喜歡什么?”
“…可能簪子這種?”
暗止哪里懂呢,撓了撓頭,將各種首飾衣服猜了個七七八八。
沈念貍正在施粥,忽然被一陣動靜吸引抬起了頭。
只見幾個衣著華貴的公子哥,二話不說推開一隊百姓就要搶著上前。
這不就是酒樓大火那日跟著江錦哄騙蕭無棱去酒樓,反而被江錦背叛一起關到火場里的幾個浪蕩公子嗎?
蕭無棱也望了過去,認出了幾人,瞬間氣不打一處來。
“你們這群叛徒還好意思來?趕緊滾開!”
沈念貍此時臉色也不太好,她將粥碗放下,有些惱火道:“如果是來找茬的,靠到一邊去,不要耽誤別的百姓。”
只是……
不等她話說完,幾個氣勢洶洶的公子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恩人!請受我們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