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
孟老太還沒反應過來,張氏已經沖到茍老太面前,惡狠狠地啐道:“不要臉的老虔婆!也不瞧瞧自己那點家底,抖摟抖摟連只雞都能馱走,居然敢攀扯我們家阿黎?我看你是吃了屎,滿嘴噴糞!”
孟老太臉色一沉,上前一把拽住張氏。她眉眼冷豎,一張布滿皺紋的老臉繃得緊緊的,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懾人的煞氣。
“侄孫媳婦,把你那些混賬話收回去!論輩分,我家阿黎該喚你一聲姐姐,你那兒子都得恭恭敬敬喊她一聲表姨!”
“當年你家傻老大的事,老婆子看在你嫁進孟家生了老二的情分上,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追究。如今你舊事重提,是不是想讓老婆子請族老過來評評理?”
茍老太聽懂話里的威脅,心里“咯噔”一下,腳下不由往后退一步,可嘴里還是逞強著:“那傻大妞又不是孟家人,也配在我兒面前稱長輩?”
張氏本不是個火爆脾氣,但不知是這天氣太熱,還是茍老太的面容太過可憎。她竟壓不住心里的火氣,再次沖到她面前,一張嘴口水都能噴到茍老太的臉上。
“你還有臉犟?阿黎是孟家正經養著的,比你那不成器的兒子金貴百倍!輪得到你在這嚼舌根?想污我家阿黎的名聲,看我男人回來不砍死你們!”
.......
張氏火力全開,唾沫橫飛地將茍老太祖上三代都罵了個遍,直罵的茍老太老臉漲紅,顧不上自己的目的,擼起袖子就和張氏對罵,頓時污言穢語滿天飛。
南見黎還沒見過這場景,拉著三小只齊刷刷地蹲在臺階上,看得津津有味。
一旁的孟長根垂著頭站著,聽著自己被夾在中間罵得一文不值,臉上一片灰敗與麻木。
“咣當”
院子的木門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驚得院中的兩人齊齊住了嘴。眾人轉頭看去,只見沈江沈河兩兄弟站在院門外。
沈江一身粗布短打,渾身塵土,冷硬的臉龐曬得黢黑,眼睛狹長,眼神凌厲,周身便透著生人勿近的壓迫感。
他身旁的沈河則截然相反,肩上搭著件脫下來的薄褂,臉上掛著爽朗笑意。
像是沒看見院里的混亂,他揚聲道:“孟奶奶,我們兄弟倆沒地方住,能不能和你們擠擠?”
許是覺得在小輩面前吵架有失體面,張氏趕緊往后退了半步,攏了攏凌亂的頭發,臉上露出幾分不自在。
孟老太擠出一抹笑,剛想張嘴就被南見黎捷足先登,“當然能。沈大哥,沈二哥趕緊進來。剛好,茍姐姐和大外甥和我們住不到一起,還是趕緊重新找地方吧。”
南見黎說著,迅速起身兩步上前拉起茍老太家的板車就往外走。孟珠機靈地上前,撿起地上的包袱,跟上自家大姐。
“都吵成那樣了,是住不到一起,我來幫忙。”沈河顛顛地迎上來,接過孟珠手里的包袱,轉身放到院門外。
事情發展得有些出乎意料,等茍老太反應過來,行李已經被拉到院外。孟長根眼睛直愣愣地盯著自家行李被挪出去,腦子像生了銹的轱轆,半天轉不過彎來。
好像是他們先占下的院子吧!
“嗷——我的東西!這是我占的院子!”茍老太終于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嗓子里爆發出一聲嚎叫。
她猛地回頭,看見兒子還傻站著,火氣瞬間暴漲,一巴掌扇在他脖頸上,罵道:“你是死人嗎?沒看見東西被人扔出去了?”
孟長根被打得一個激靈,脖子歪到一邊,卻還是沒敢吭聲,只縮著肩膀往院外追去。
茍老太氣得跺腳,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往院外追去。
出了院子,茍老太還想再罵,卻在南見黎警告的眼神中寒毛倒豎,嘴巴不自覺閉緊。拉著車子重新找地方去了。
趕路這幾天,沈家兩兄弟和孟家一家子走得很近。沈江更是時常和孟珠孟樓兩人一起出去撿柴火,挖野菜。
所以,兩家的關系倒是比在村子的時候更加親密一些。
趕走討厭的人,張氏趕緊鉆進灶間去做飯。南見黎見狀,偷偷摸摸地靠近板車。她自以為不動聲色,卻不知孟老太已經盯上她。
見她有所動作,立馬一個健步沖上來,提起南見黎的耳朵就訓道:“饞丫頭!咱們是在逃荒,不是出來過年,你給我離板車遠一些。”
南見黎疼得齜牙咧嘴,連忙扒住孟老太的手搶救自己的耳朵,苦著臉討饒:“奶,我就看看,就看看。”
“看看?”孟老太聽見這個詞就來氣,指著她的鼻子數落,“你前天也說看看,我罐子里少了一只兔子。昨晚也你說看看,我又少了一只兔子。今天你還想看?”
南見黎撓著額頭,小聲辯解:“那不是大家都吃了嗎?奶,還有人呢……”
孟老太瞬間閉上嘴巴,只瞪一眼南見黎,示意她離板車遠點。
沈江默了默從自家車上拿翻出一條熏制好的狍子腿,遞到孟老太面前:“孟奶奶,我兄弟兩人不太會做飯,還想煩請張嬸子幫忙帶我們兄弟一口。這是我們的口糧。”
那狍子腿熏得油亮,表皮泛著琥珀色的光,看著十分誘人。南見黎的目光“嗖”地粘了上去,肚子不爭氣地叫起來。
孟老太看見這么一大塊肉,神色動了動,卻沒有上手去接。只是上下打量著沈江。
在村里的時候,沈家兄弟不太和村里人來往。她只看得出哥哥性子沉穩,不愛笑。
弟弟年紀小卻也懂事,兩人靠著打獵過活,從不跟人發生爭執,是比村里一些地痞無賴好多了。
這幾天逃荒路上,沈河更是多次照顧他家幾個小的,孟老太也是看在眼里。
她捏了捏手里的衣角,語氣軟了些:“都是逃荒的苦命人,搭個伙算什么。只是這狍子腿太金貴,你們兄弟倆自己留著。”
“不行。”沈江干脆拒絕,將手里的狍子腿往前遞了遞,“都不容易,我們不能白吃。”
“那謝謝了。”南見黎迅速接過狍子腿,抱著就沖進灶房,“奶,逃荒路上不能虧著身子,人倒了可就啥也沒了。我們不吃完,吃一點。”
孟老太被她這猴急的樣子氣笑,對著她的背影罵了句“饞丫頭”,轉頭看向沈江時,眼神里已沒了先前的防備,“這孩子被餓壞了,你別笑話。”
沈江看著南見黎的身影,眼中閃過一抹意味深長:“應該的,阿黎姑娘出了不少力,得吃飽才行。”
南見黎這幾日的辛苦,孟老太一直看在眼中,這也是她一直沒有強硬阻擋南見黎吃肉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