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倒計時開始
凌晨3:17,手機屏幕幽暗的光映在我臉上。
屏幕上是Sophia半小時前發來的加密消息:「航班SQ833,樟宜機場T3,06:05起飛。登機牌電子版已發,值機完成。但——陸家有人正在查出境航班名單,你需要盡快離開公寓,現在?!?/p>
我盯著那個“但”字,手指在行李箱拉鏈上收緊。
比預想的快。
陸司琛果然不會輕易放我走。或者說,他不能容忍有任何事物——哪怕是他不屑一顧的“替身”——脫離他的掌控。
我快速掃視公寓。兩個行李箱,一個隨身背包。重要的東西已經全部打包。唯一需要處理的是這部用了三年的手機——陸司琛送的,里面大概早被植入定位程序。我取出SIM卡,用剪刀剪成四段,然后將手機扔進還剩余燼的鐵皮桶里。
火焰重新燃起,吞噬掉最后一點與他相關的痕跡。
但還不夠。
陸司琛在本地經營多年,政商關系盤根錯節。如果他要阻止一個人離境,方法太多了:臨時限制令、可疑資金審查、甚至只需要一個“疑似涉及經濟案件”的電話。
前世我就被他這樣軟禁過三個月,直到我“想通”并簽下那份喪權辱格的和解協議。
這一世,我不會再給他機會。
3:25,我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鈴聲響了很久,就在我以為不會有人接聽時,那邊傳來一個睡意朦朧但依然警覺的男聲:“哪位?”
“陳律師,我是蘇清婉。很抱歉這么晚打擾。”
電話那頭靜了兩秒,隨即傳來窸窣的起身聲,睡意全無:“蘇小姐?你說。”
陳律師是我父親生前的好友,也是本市少數幾個敢接陸家相關案子的獨立律師。前世我求助無門時才想起他,但那時已經太晚。這一世,他是我布局中關鍵的一枚棋子。
“三件事?!蔽艺Z速平穩,每個字都清晰,“第一,離婚協議已經送達陸司琛本人,我需要你在三小時內完成法院立案,申請訴前財產保全——重點是他個人名下那支境外投資基金,你知道是哪支?!?/p>
電話那頭傳來倒吸涼氣的聲音:“蘇小姐,那支基金規模超過二十億,而且結構復雜,要凍結它需要極其充分的理由和——”
“理由在給你的加密郵件里。”我打斷他,“里面有陸司琛過去三年通過該基金進行的七筆可疑跨境交易記錄,其中三筆涉及未申報的關聯方。證據鏈完整,足以讓監管機構介入調查至少兩周?!?/p>
這次沉默更長了。
我能想象陳律師此刻的表情——震驚,困惑,也許還有一絲恐懼。這些信息絕不是一個“被困在金絲籠里的替身”能獲得的。他不知道我是重生者,不知道這些信息是我用前世的慘痛代價換來的。
“第二件事,”我不給他思考的時間,“我需要你四點半準時給出入境管理局的王副局長打電話,就說接到匿名舉報,有人企圖非法限制蘇清婉女士出境。記住,語氣要急,但不要透露信息來源?!?/p>
“這是要……打草驚蛇?”
“是敲山震虎。”我糾正道,“陸司琛的手下正在查航班,這個電話會讓他們知道——我已經有反擊的能力。聰明人會選擇觀望,而不是貿然行動。”
“第三件事呢?”
我看著窗外的夜色,手輕輕按在小腹:“如果我順利登機,請在我起飛后三小時,將我懷孕的消息,以及陸司琛意圖強迫我流產的證據,匿名發送給三家最大的財經媒體。”
陳律師這次真的失聲了。
許久,他才艱難地說:“蘇小姐,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一旦公開,你和陸家就徹底撕破臉了,再也沒有轉圜余地。而且……你真的懷孕了?”
“十三周?!蔽艺f,“雙胞胎?!?/p>
電話那頭傳來什么東西掉落的聲音。
我繼續說:“陸氏集團下個月要啟動百億規模的港股二次上市,這個節骨眼上,實控人爆出‘逼迫懷孕妻子墮胎’的丑聞,你覺得投資者會怎么想?監管機構會不會重新審視陸家的公司治理?董事會那些早就看陸司琛不順眼的老家伙,會不會趁機發難?”
“你……”陳律師的聲音都在顫抖,“你這是要毀了他?!?/p>
“不?!蔽移届o地糾正,“我只是在保護我和我的孩子。至于陸司琛會不會被毀,取決于他接下來怎么選。”
“如果他選擇魚死網破呢?”
我看著鐵皮桶里已經熄滅的灰燼,輕聲說:“那就讓他試試看?!?/p>
掛斷電話時,時間指向3:42。
距離出發還有一小時十八分鐘。
第二節:暗流涌動
凌晨四點,城市還在沉睡,但某些角落已經蘇醒。
陸氏集團總部大樓,三十八層的總裁辦公室里燈火通明。
陸司琛站在落地窗前,俯視著腳下璀璨卻冰冷的城市夜景。他手里的威士忌已經見底,但醉意全無。相反,一種從未有過的焦躁在他胸腔里燃燒。
三個小時前,他從蘇清婉的公寓摔門而出。
三個小時后,他坐在這里,發現事情完全脫離了掌控。
“陸總?!敝砹址迩瞄T進來,臉色凝重,“查到了。蘇小姐預訂了今早六點飛新加坡的航班,新加坡航空SQ833。已經完成值機?!?/p>
陸司琛沒有轉身:“攔下來?!?/p>
“恐怕……有點麻煩。”林峰咽了口唾沫,“五分鐘前,出入境管理局的王副局長親自給我打電話,說接到律師舉報,有人企圖非法限制公民出境。他暗示……讓我們‘注意分寸’?!?/p>
酒杯在陸司琛手中發出細微的碎裂聲。
“律師?誰?”
“陳啟明,獨立執業,以前是蘇清婉父親的法律顧問?!绷址蹇焖賲R報,“更棘手的是,陳啟明半小時前向法院提交了訴前財產保全申請,目標是……您在開曼的那支維京基金?!?/p>
這次陸司琛轉過了身。
他臉上的表情讓林峰下意識后退了半步——那不是憤怒,而是一種近乎恐怖的冷靜。就像暴風雨來臨前,海面那種死寂的平滑。
“她怎么會知道那支基金?”陸司琛一字一句地問,“連董事會都不知道它的完整結構?!?/p>
“我們也在查?!绷址孱~頭冒汗,“更奇怪的是,陳啟明提交的證據非常專業,不像是臨時搜集的。其中有幾筆2019年的交易記錄,連我們的內部檔案都沒有那么詳細……”
辦公室里陷入死寂。
陸司琛走到辦公桌前,打開最底層的抽屜,取出一份泛黃的文件夾。里面只有一張照片——年輕時的沈念,在劍橋的國王學院前,笑靨如花。
他曾經以為,把蘇清婉塑造成沈念的樣子,就能填補那個永遠無法彌補的缺憾。
現在他才驚覺,這三年來,他從未真正了解過那個住在他屋檐下的女人。
她什么時候聯系上陳啟明的?
她從哪里得到那些基金交易記錄的?
她為什么選擇新加坡?
以及——那個懷孕,是真的嗎?
“陸總,還有一件事?!绷址宓穆曇舸驍嗔怂乃季w,“醫院那邊……李院長剛才來電話,說今早有人匿名向衛計委舉報,指控我們違規獲取未簽字的手術同意書,并試圖強制實施流產手術。紀委已經介入調查了?!?/p>
陸司琛閉上眼睛。
他感覺自己正站在一張精心編織的網中央,而織網的人,竟然是那個他從未正眼瞧過的“替身”。
每一步都被預判。
每一次出手都被反制。
“陸總,航班……”林峰試探著問,“還要攔嗎?如果強行阻止,輿論方面……”
“讓她走?!标懰捐⊥蝗徽f。
林峰愣住了。
陸司琛睜開眼睛,那雙總是掌控一切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現了某種復雜難辨的情緒:“派人跟著她。我要知道她到新加坡后的一舉一動——見了誰,住在哪,做了什么。”
“可是陸總,新加坡那邊我們的資源有限,而且蘇小姐如果執意要躲——”
“她不會躲。”陸司琛打斷他,走到窗前,看著漸漸泛起魚肚白的東方天際,“她要的是堂堂正正的離開,是向我證明她不需要我也能活得很好?!?/p>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那就讓她證明。”
“但懷孕的事……”
“確認?!标懰捐≌f,“找可靠的私人醫院,我要一份完整的孕檢報告。如果她真的懷孕……”他停頓了很久,久到林峰以為他不會再說下去。
“如果她真的懷了我的孩子?!?/p>
陸司琛轉過身,陰影籠罩著他的半邊臉。
“那就更有意思了,不是嗎?”
第三節:機場對峙
凌晨4:50,我抵達機場。
這個時間點的國際出發廳,旅客稀疏。我戴著口罩和帽子,推著行李車,步伐平穩地走向新加坡航空的值機柜臺。
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節奏上。
我知道陸司琛的眼線一定在某個角落盯著我。我也知道他可能已經布下阻攔——也許是在安檢口,也許是在登機口,甚至可能直接讓航班延誤。
但我必須走。
值機柜臺前只有兩個旅客在排隊。我將護照和電子登機牌遞給工作人員,一個面帶職業微笑的年輕女孩。
“蘇清婉女士?”她核對信息后,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請您稍等?!?/p>
我的心一沉。
只見她拿起內部電話,低聲說了幾句什么。半分鐘后,一個穿著西裝、胸牌上寫著“值班主任”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來。
“蘇女士,請跟我來一下?!彼恼Z氣禮貌但不容拒絕。
來了。
我深吸一口氣,跟著他走向旁邊的辦公室。門關上后,房間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以及監控攝像頭無聲的紅點。
“蘇女士,非常抱歉?!敝蛋嘀魅文樕蠋е交那敢?,“我們接到通知,您的護照信息需要進一步核實,可能需要一些時間。今天這趟航班恐怕……”
“需要多久?”我平靜地問。
“這……不好說,至少兩三個小時吧。您可以改簽下一班,或者——”
“是誰的通知?”我打斷他。
值班主任的表情僵了一下:“這個……是相關部門的例行檢查,我們只是配合?!?/p>
我點點頭,從隨身背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這是市出入境管理局王副局長親筆簽署的《公民出境便利確認函》,編號2023-0876。”我語速平緩,每個字都像釘子,“上面明確寫著:經核查,蘇清婉女士無任何出境限制,各口岸應依法保障其通行權利。”
值班主任的臉色變了。
他拿起文件仔細查看,又用手機似乎是在核對什么。額頭開始冒汗。
“還有這個?!蔽矣滞七^去一份文件,“這是新加坡移民局簽發的電子入境預批函,以及我在新加坡國立大學附屬醫院的孕產檢查預約確認——我懷的是雙胞胎,有先兆流產史,必須在今天抵達新加坡接受治療?!?/p>
我頓了頓,摘下口罩,讓蒼白的面色完全暴露在燈光下:“如果因為貴航的無故延誤,導致我的胎兒出現任何問題,您個人、新加坡航空、以及所有相關責任人,將面臨什么樣的法律后果,需要我詳細說明嗎?”
值班主任的手開始發抖。
他看看文件,看看我,又看看監控攝像頭。我猜他此刻內心正在激烈斗爭——一邊是某個大人物的“招呼”,一邊是板上釘釘的法律風險,以及一個“隨時可能流產的雙胞胎孕婦”可能引發的輿論海嘯。
手機響了。
他如蒙大赦般接起,聽了幾秒,臉色從緊張轉為愕然,再轉為如釋重負。
“好的,明白?!彼麙鞌嚯娫挘聪蛭視r,表情已經完全變了,“蘇女士,非常抱歉耽誤您的時間。您的信息核實已經完成,沒有任何問題。我親自帶您走快速通道安檢。”
“不用了?!蔽抑匦麓魃峡谡郑鞍凑A鞒叹秃谩!?/p>
轉身離開辦公室時,我透過玻璃的反光,看見那個值班主任正在擦汗。
我知道那個電話是誰打的。
陸司琛放棄了。
或者說,他選擇了暫時退讓。
但這不代表結束。恰恰相反,這意味著一場更漫長、更復雜的博弈,才剛剛開始。
第四節:空中轉折
5:30,我通過了安檢。
5:45,我坐在登機口的候機區,手里拿著一杯熱水,小口啜飲。
窗外的停機坪上,那架波音787已經就位,地勤人員正在做最后的檢查。晨光初現,給巨大的機翼鍍上一層淡金色的光邊。
還有二十分鐘登機。
手機在震動——是陳律師。
“蘇小姐,法院已經受理了財產保全申請,凍結令會在今天上午十點生效。王副局長那邊也搞定了,他承諾會‘密切關注’。另外……”陳律師的聲音有些遲疑,“剛剛得到消息,陸司琛撤回了所有阻攔你的人?!?/p>
“我知道?!蔽铱粗巴?,“他發現了更好的玩法?!?/p>
“什么玩法?”
“貓捉老鼠。”我輕聲說,“把我放到更大的舞臺上,看我究竟能跳多高,然后再親手把我拽下來——這樣才符合他陸大總裁的驕傲。”
陳律師沉默片刻:“那你還要走嗎?”
“當然要走。”我笑了,“舞臺越大,聚光燈越亮。等他發現,站在臺上的已經不是那只瑟瑟發抖的老鼠,而是一頭蓄勢待發的母獅時,就來不及了?!?/p>
掛斷電話后,我最后檢查了一遍隨身物品。
護照、登機牌、錢包、加密硬盤、還有——我摸了摸夾層內側那個小小的絨布袋,里面裝著兩枚素圈戒指。一枚是我母親的遺物,一枚是我畢業時父親送的禮物。
前世,我被陸司琛迷了眼,把這些都鎖進了保險箱,再也沒有戴過。
這一世,它們是我來路的坐標,也是我歸途的燈塔。
廣播響起登機通知。
我站起身,拖著隨身行李走向登機口。隊伍緩緩移動,掃描登機牌,走過廊橋,踏入機艙。
空姐微笑指引:“女士,您的座位在32A,靠窗。”
我找到位置,放好行李,坐下。系好安全帶的那一刻,一種從未有過的踏實感包裹了我。
窗外,地面車輛開始變小,跑道向后飛掠。
飛機開始滑行,加速,抬頭。
失重感襲來的瞬間,我閉上眼,手掌輕輕覆在小腹。
寶寶,我們起飛了。
離開這座困住媽媽前世一生的牢籠。
離開那個以為能掌控一切的男人。
離開所有標簽、所有定義、所有別人寫好的劇本。
飛機沖入云層,陽光瞬間傾瀉而入,刺得我睜不開眼。
等視線適應后,我看見的是無垠的云海,在朝陽下翻滾成金色的浪濤。
而前方,是六小時航程外的新加坡。
一個沒有陸司琛的城市。
一個我可以重新成為蘇清婉的地方。
我從背包里取出那個絨布袋,將母親的戒指戴在左手無名指,父親的戒指穿進項鏈,貼身佩戴。
然后打開筆記本電腦,調出一份加密文件。
標題是:「星源文化——亞洲傳統工藝現代化平臺商業計劃書V3.0」
我在作者欄,一筆一畫地寫下自己的名字:蘇清婉。
不是陸太太。
不是沈念的替身。
只是蘇清婉。
飛機穿過云層,駛向一個全新的早晨。
而我知道,地面上的某座高樓里,陸司琛一定正看著航班追蹤信息,看著那個代表SQ833的小點,一點點離開他的疆域。
讓他看吧。
游戲的規則,已經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