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晏良玉猛地站了起來,她雙拳緊握,纖細的身子不住地發抖,她看向周正詢,雙目通紅:“周正詢,這就是你帶你娘來,給我的交代嗎?”
周正詢腳步下意識地上前,想和晏良玉解釋,他伸出手:“良玉,我……”
周夫人一把將他拽回,眼神凌厲如刀:“你給我安分點,這里還輪不到你做主。”
見周正詢如此輕易被制住,晏良玉凄然一笑,淚光在眼中閃爍:“好啊,既然你們周家不是誠心議親,這事就算了。”
陳美蓉看著晏良玉這副又癡又痛的樣子,整顆心跟被來回在油鍋里煎似的。
她張了張嘴,眼眶也紅了。
憑什么她的寶貝女兒被這么欺負啊?
晏夫人閉了閉眼,等睜開,眼神清明,她看向晏良玉:“良玉,你可想好了?”
晏良玉期待地看向周正詢,周正詢也望著她,卻什么都沒說。
最后一絲期待也破滅了,她咬著唇含著淚點頭。
晏夫人:“既然如此……”
眼看婚約要黃了,周夫人趕緊打斷晏夫人:“哎呀,這兩個年輕人怎么還當著長輩的面鬧起脾氣了,丟不丟人?快坐下。這婚事啊,本來就是慢慢談的。”
晏良玉得晏家寵愛,還有個開綢緞莊的富商繼父。
周家正是需要錢的時候,要是沒了晏良玉,他們去哪找這么大一筆錢給周正詢打點?
是以,周夫人也不想攪黃婚事。
安嫦娥去拉晏良玉,讓她坐下,晏良玉咬著唇,沒甩開安嫦娥的手,但也沒坐下,就死倔一般地咬唇站著。
周正詢看她那副樣子,整個人也跟木頭似的站著。
他眼尾發紅,忽然開口道:“娘,我是真心想娶良玉。”
周夫人拉了拉他,他上前兩步,到晏良玉面前站著,也一副死倔的樣子。
周夫人嘆了一口氣:“看來今天大家情緒都有些激動,我看不如這樣,大家都冷靜冷靜。等冷靜后,我們再談。晏夫人,我就告辭了。”
晏夫人和晏同殊對視一眼,周家這是打算不退婚也不訂婚期,故意拖死他們,拖得他們低頭認輸,偏偏周家如果故意耍賴,他們拿不回庚帖,也沒辦法單獨退婚。
周夫人說完,去拉周正詢,周正詢拉晏良玉,晏良玉一把甩開他的手:“別碰我。”
周夫人勸說道:“良玉正在氣頭上,你給她點時間冷靜。”
周正詢踟躕著,周夫人板起了臉:“你連娘的話都不聽了?”
周正詢低下頭,跟著周夫人走了。
待周家人離開,晏夫人一把將茶杯放在桌上,聲音之重,就像是砸在桌上一樣。
她素來端莊,甚少有如此動怒的時候。此刻卻五指緊攥成拳,骨節泛白。
晏夫人怒斥道:“欺人太甚!”
……
從大廳出來,周夫人嚴肅地看著周正詢:“來之前娘對你千叮嚀萬囑咐,你倒好,一見著晏良玉那丫頭,什么都忘了。本來你那兩間商鋪不用給出去,現在好了,都虧了。”
周正詢喊了一聲娘,聲音壓抑到了極點:“你就不能成全我和良玉嗎?”
周夫人被周正詢氣到了:“我苦心孤詣為你謀劃,你是一點也不懂娘的心。”
周夫人捂著心口,安嫦娥趕緊扶著她:“正詢,你要為了一個女人氣死你娘嗎?她這般絞盡腦汁,還不是想為你謀個好前程。”
周正詢很想反駁,很想沖回去對晏良玉說,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我跟你走。
可是,他不是十四歲了,已經懂事了。
周家的門楣沉沉地壓在他的肩上。
安嫦娥對周正詢呵斥道:“正詢,道歉。”
周正詢抿了抿唇,終是怕周夫人剛好的身子又病了,說道:“對不起,娘。”
周夫人見他道了歉,也軟了聲音:“娘知道你怕什么。你怕那丫頭跑了。可是你也不想想,你爹現在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她晏良玉除了你還能嫁更好的嗎?
你總說娘在衡量利弊,難道她晏良玉就沒有嗎?她要不是知道晏家已經破落,瞧上了你的家世,看中了你的才華和前途,她能這么對你一忍再忍?晏家能對咱們一讓再讓?”
周夫人勸說道:“你呢有空也勸勸良玉那丫頭,將來你們成親,她就是周家的人,和你是夫妻,你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今日我雖然獅子大開口,但是謀的是讓她多拿嫁妝。
說白了,最后得好處的,還不是你們小夫妻兩?這是良玉唯一一次能從晏家拿一筆大財的機會,我要不幫著你們,不就浪費了?最后虧的還不是你們。”
周夫人:“還有啊,告訴良玉,晏同殊被貶到賢林館,要是遇不著貴人這輩子別想出來。別以為晏同殊是個從三品就有什么了不起的,這當官又不是只看品階。”
一想到進門時,晏同殊拿自己從三品官位壓她夫君四品,周夫人就恨得牙癢癢,她怒道:“你呢,好好勸勸良玉,晏家她靠不上,晏同殊也沒那個本事讓她依靠。她要真想給自己搏一個好前途,就好好聽話,以后你會好好待她,讓她做正妻。”
周正詢嘴唇動了動,想反駁又不知該如何反駁。
畢竟,他娘說得也是實情。
晏同殊被貶到賢林館已經八年了,能出來早就出來了。
晏家肉眼可見地在走下坡路,而周家在走上坡路。
他喜歡良玉,但也不得不承認,良玉以后的依靠是他,而他現在還沒有能力脫離周家,若是和母親鬧翻,最后吃虧的只會是他,他和良玉的婚事就更不成了。
……
大廳內,晏同殊輕輕地給晏夫人順氣:“母親,您消消氣,退庚帖的事情,我們再想辦法就是。周家勢利得緊,他們拖著良玉,未嘗不是拖著周正詢,真拖太久了,周正詢名聲受損,以后也說不到什么好親事。”
晏夫人點點頭,看向晏良玉:“良玉,母親會為你尋個更好的人家。”
晏良玉跪下,已經哭得又紅又腫的眼睛,這會兒又在掉眼淚:“女兒全憑母親做主。”
陳美蓉和晏良容心疼得緊,扶著她起來,給她擦眼淚。
陳美蓉勸道:“哎呀,你怕啥?你看你娘,二嫁一樣嫁的好。就算那周家不仁義,真拖到了十八十九,大不了娘豁出臉去,讓你錢叔叔多給你兩間鋪面和一些田地做陪嫁,到時候,咱還怕找不著年輕俊俏的大小伙?”
晏良容拉了拉陳美蓉,小聲道:“不是年輕俊俏的問題,是感情。良玉傷心的是兩人多年的感情錯付了。”
這感情的問題,陳美蓉就沒轍了。
她無奈地嘆息,她這干脆利落的性子,怎么生的女兒如此優柔,真是讓她又氣又心疼。
就在幾人相互安慰時,金寶的管家爹柳士突然著急忙慌地跑了過來:“夫人,二夫人,少爺,小姐,快、快出門,迎圣旨。”
晏同殊和其他人一臉震驚地看著柳管家。
“什么圣旨?”晏同殊問。
他們晏家在先帝時就快從京城官場銷聲匿跡了,更與新帝毫無干系,哪來的圣旨?
柳管家喘著粗氣道:“少爺,我也不知道,就是來了,浩浩蕩蕩,一群人,我偷摸數了數,三十多個呢。有侍衛,有宮里的太監。”
晏夫人站起來:“圣旨是大事,不著急問。走,跟我先去恭迎圣旨。”
晏同殊,陳美蓉,晏良容,晏良玉立刻整理衣服,跟著晏夫人,隨管家到了前院。
晏家人到時才發現周家人還沒走。
約莫是剛出來就遇到了傳旨太監,只能避讓,便跪在了一旁。
晏同殊跪在晏夫人身后。
首領太監路喜掃了一眼眾人,打開圣旨:“賢林館編修晏同殊聽旨。”
晏同殊起身,上前兩步,跪下:“臣晏同殊聽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