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謝凌剛去上早朝,秦若便跟著?起來了,她朝外喊一聲:“奶娘。”
奶娘聽到聲音連忙進來:“姐兒,你怎么這么早就醒了?”
這天色都還沒亮呢,昨夜房里?的動靜,奶娘自然是聽到了,大?人一貫不喜人服侍,所以在看到大?人上朝之后,她下意識以為姐兒會睡到天亮才起,還準備去小廚房一趟。
“我不困。”秦若容色清麗,揉了揉水盈盈的眸子,問:“奶娘,我們在京城是不是有家茶肆?”
這是因為秦若自小就喜歡茶道,所以她在江南有好幾家鋪子,許言廷知道后說她可以在京城開一家江南茶肆,但因為她人在江州,所以許言廷說這家茶肆由?他來打理,但里?面的掌管跟茶葉由?江州提供。
奶娘聞言點頭:“確實是有一家茶肆,里?面的林掌管還是以前?府上伺候老爺的忠仆。”
秦若一聽,彎彎的杏眼兒亮了亮,她起身將盒子里?的玉佩拿出?來,小聲的跟奶娘說了幾句。
奶娘聽到開頭是一臉震驚,想不到東宮這么膽大?包天,但聽到最后,奶娘眼里?又有些復雜,她沒想到姐兒是打算替三皇子殿下將那一批貢茶補上,奶娘說出?心里?的疑惑:“姐兒,你是喜歡上大?人了嗎?”
這是秦若之前?從未想過?的問題,她瞪大?了眼,心里?莫名的有些慌亂:“我聽不懂奶娘在說什么。”
奶娘欲言又止。
秦若見奶娘在那猶豫,便眨了眨杏眼兒,一臉俏皮的開口:“唉呀,好奶娘,你就幫我去問一下吧。”
姑娘家撒嬌的嗓音輕軟好聽,奶娘聽著?,哪舍得拒絕她的要求,只能點點頭:“那老奴這就去茶肆。”
因為是偷偷去茶肆,奶娘是從側門?出?去的,江畔茶肆的人一聽來找他的人是江州人,立馬就猜到是二小姐身邊的人,他急忙撇開店小二,親自去見了奶娘。
“林掌柜。”
林掌柜生得忠厚老實,看到是二小姐身邊的人,他趕忙上去:“奶娘不是在伺候二小姐嗎?怎么今日過?來了。”
二小姐跟小侯爺的婚事,一早就傳到坊間,林掌柜不久前?便知道二小姐來了京城。
奶娘笑?著?跟林掌柜解釋:“老奴是奉二小姐之命過?來的,現有一事需要林掌柜幫忙,但茲事體大?,林掌柜務必要守口如瓶。”
林掌柜老早就聽說二小姐即將與小侯爺喜結連理,想當年?,還是大?小姐與小侯爺關系更親近些,沒想到多年?之后,是二小姐嫁給了小侯爺,既然二小姐有事找他幫忙,那想必是牽扯到了侯府,林掌柜連忙保證。
奶娘用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告訴了他。
林掌柜沒想到這事還牽扯到了三皇子府,他表情有些猶豫:“小人有一事想問,二小姐不是要嫁給小侯爺嗎?那為什么要幫謝大?人。”
不是說謝大?人不好,但問題是這事與南定侯府無關,二小姐為什么要幫謝大?人。
林掌柜多年?前?就來到了京城,他并?不知道如今嫁到謝家的是秦家二小姐,奶娘按捺住心緒,道:“這還不是因為大?小姐擔心夫君,如果能為謝大?人效犬馬之勞,也是一大?幸事。”
這倒是。
林掌柜徹底打消了懷疑,道:“原來是因為大?小姐,小人一早便聽說大?小姐與謝大?人夫妻和睦,感?情恩愛。那小人等?會就去內閣。”
江州秦家是江南第一家族,這每年?江南向朝廷進貢的東西大?多都是這些大?家族提供的,他們茶肆的茶葉自然是從江南運過?來的,也是最時興的,但他不知道朝廷具體要多少。
如果數量足夠,他們自然愿意盡心竭力?。
想到姐兒還在府中等?消息,奶娘客氣道:“那就麻煩林掌柜了。”
彼時內閣,寒風簌簌,院子中光禿禿的。
屋內,謝凌眸光溫雅,正襟危坐,他面前?的案桌上放著?一盞茶,熱氣裊裊,他看都沒看一眼。
三皇子很是好奇,問:“子凌為何就確定這一批貢茶在太師府?”
謝凌修長的手指輕輕敲著?案桌,道:“直覺。”
但謝凌已經確定那一批貢茶就在太師府,若說前?日,謝凌讓人盯著?沈岸,是為了找尋證據,那他今日要的,就是人臟并?獲。
再說沈岸,這人不管是心性,還是謀略,都是少見,但他執意跟著?太子,無異是在為虎作倀。
三皇子絲毫不懷疑謝凌的能力?,只是眼下情況特殊,他遲疑道:“可是尋常大?臣若要搜查臣子府邸,那是需要請示父皇的。”
因為萬一貢品不是藏在太師府,謝凌卻私自搜查了宰輔府,那按照朝堂禮律,肯定是要受處罰的。
三皇子當然不希望他出?事,他道:“子凌,要不我們直接夜探太師府吧?”
想起差使所說的迷藥,他們大?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謝凌輕抿了口茶,剛啟唇,內閣的一個下人匆匆忙忙過?來:“大?人,內閣門?口有個自稱江畔茶肆的林掌柜,他說他想見大?人。”
江畔茶肆的人……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江畔茶肆的人來做什么。
謝凌:“他可有說是什么事?”
下人忙回答:“那人說他們茶肆有最時興的茶葉,且產自于江南,所以他可以將大?人所需要的貢茶數目補齊。”
堂內瞬間一靜。
如果能悄無聲息的將這一批貢茶補齊,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三皇子直接揚聲道:“快請他進來。”
屋外的林掌柜此?刻腳一直在抖,也不知是緊張,還是凍的。
“林掌柜,我們大?人請你進去。”
林掌柜飛快的低下頭,隨他一起進了里?屋,幽幽的檀香味撲鼻而來,林掌柜叩了下首:“小人見過?謝大?人。”
“林掌柜請起。”
“多謝大?人。”林掌柜起身之后,才發現里?屋還站著?其他的貴人,他也不敢多看,只不卑不亢的說明來意:“我們少東家說了,謝大?人清廉居正,是京中難得一見的好官,聽聞大?人現在急需一批貢茶,她愿按照朝廷所需的茶葉數量將這一批貢茶補齊。”
謝凌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他似笑?非笑?的盯著?林掌柜:“你們少東家是?”
“我們少東家還未出?閣,這姑娘家的閨名可能不便告知。”林掌柜感?到極強的威壓,但奶娘一早叮囑他不要將二小姐的身份說出?去,考慮到這閨閣女子的清白,林掌柜自是不敢輕易透露。
謝凌出?身名門?,骨子里?就有世族子弟的教養,聽聞是未出?閣的姑娘,他就沒再問了。
三皇子微微思量了一會,道:“既然你們少東家有心,那本皇子就讓底下的內侍隨你一起去江畔茶肆,并?說明其茶葉品種跟數量。”
皇子……
林掌柜馬上就猜到這人是誰了,趕忙慌里?慌張的向三皇子行禮:“小人見過?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笑?容清俊:“林掌柜不必客氣。”
三皇子做了決定,謝凌也沒多說什么,他讓人取了一塊令牌,姿態溫和的遞給林掌柜:“無功不受祿,本官欠你們少東家一個恩情,將來她若有任何難處,可隨時來找本官。”
短短數言,可見謝大?人做事沉穩周到,林掌柜不由?想,謝大?人跟他們那溫婉端莊的大?小姐是很相配的。
不過?要是讓謝大?人知道少東家就是他夫人的妹妹,謝大?人可能還很驚訝。
==二更==
等?人都走了之后,三皇子試探著?開口:“子凌,他這背后的人不會是淑妃娘娘吧?”
沒道理在向朝廷進獻貢茶前?一日,就有人來幫他們,聽說前?日五公?主單獨找了謝凌,那應該是從淑妃娘娘那里?聽到的。
淑妃娘娘未出?閣是國?公?府的四小姐,也是這人的小姑姑,她若出?面,也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周讓卻是想到了林掌柜說的“我們少東家還未出?閣”,猜測道:“人家都說他們少東家還是個待字閨中的姑娘,我覺得應該是哪個仰慕子凌的貴女。”
畢竟這京城最大?的幾家茶肆,已經被太子殿下控制了,這家江畔茶肆雖然在京中名氣不大?,但他能一下子提供這么多茶葉,背后肯定是有人的。
其實謝凌腦中不合時宜的想到一個人,因為這實在是太巧合了,而且身份可以胡謅,但他又覺得他這個想法很荒唐。
妻子一貫嬌俏溫軟,還是個需要別人照顧的小姑娘,她又自幼生活在江州,怎么會與京城扯上干系。
謝凌身旁的楊侍衛覷了覷自己?主子的臉色,提議道:“主子,需要查一下江畔茶肆的少東家嗎?”
這事著?實透著?詭異,怎么還有人無緣無故的幫大?人,肯定是有所求。
謝凌鳳眸微斂,沉聲道:“讓暗衛查一下吧。”
楊侍衛:“是,主子。”
***
太子是在未時來的太師府,沈岸親自去門?口迎太子進來。
太子一邊搖著?折扇,一邊大?搖大?擺的來到沈岸面前?:“沈太師。”
沈岸微行一禮,道:“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這會兒太子興致很高,謝凌想的沒錯,那一批貢茶被截走之后就藏在太師府,以至于這兩天太子格外激動,他仿佛已經看到三皇子的悲慘下場:“人人都稱贊謝大?人料事如神,一雙手就能定乾坤,現在看來,不過?如此?。”
因為那夜沈岸是沒有留下證據的,今天已經到了第三天,禮部跟內閣都沒什么動靜,那太子自然而然的以為他們已經想不到法子了。
那接下來不得面對父皇的怒火,貢茶也是貢品,丟失了可不是一件小事。
沈岸不置可否,其實他懷疑謝大?人已經靠其他方法補齊了那一批貢茶,但他沒打算告訴太子殿下。
太子又自言自語的說了好一會兒,沈岸替他斟著?茶,唇角掛著?極淺的笑?意。
直到傍晚時分,天邊的晚霞五彩斑斕,夕陽的余暉撒落在太師府,太子才記起了時辰,回了東宮。
隔日一大?早,太子換上明黃色五爪蟒袍,穿著?金靴,去養心殿給圣上請安:“父皇,兒臣有一事稟報。”
單公?公?奉茶的手一頓,這太子殿下還真?是來的湊巧,謝大?人跟三皇子殿下剛離開。
圣上眼睛里?沒有一絲溫情,他銳利的目光直視太子,態度不怒而威:“太子想說什么?”
“你是想說禮部出?了大?差錯,今早三皇子過?來稟報,他們禮部已經將貢茶數量全部核對完,并?交給了內務府。”
太子第一反應是有人闖了太師府,可他明明昨晚才從太師府回來啊,而且他們怎么可能猜出?那批貢茶就在太師府呢。
太子眼神頓時變得閃爍游離,原本想說的話瞬間說不出?口了,他隱隱覺得父皇一早就知道他做了什么。
“敢利用貢品一事誣陷自己?的弟弟,鏟除異己?。”圣上看他一副丟了魂的模樣,心里?壓著?一股火,鐵青著?臉:“太子,你是當朕已經不在了嗎?”
虧得他想出?這么齷齪的想法,一旦這貢品丟失確定是三皇子的過?錯,那三皇子作為皇室子弟,是可以免于殺頭之罪,但也注定了他這一輩子要遠離朝堂。
他是更看重太子,但不代表他希望其他兒子都個個不成器。
在這件事上,太子更是顯得愚不可及。
帝王一怒,養心殿的人都悄無聲息的跪了下去,太子咬了咬后糟牙,猜到他這次又被反將一軍了,他當即跪下去:“兒臣不敢。”
圣上已經不知道太子是第幾次做這等?蠢事了,他對太子是真?的愛之深、責之切,語氣更是低沉:“你母后溫柔賢淑,你妹妹也活潑機靈,怎么到了太子這里?,就盡做些蠢不可及的事。”
“太子,朕等?會會讓人去東宮取貢茶,這是最后一次。在年?關前?,太子就好好的在東宮面壁思過?吧,不要以為有你母后在,你就可以為所欲為,這儲君之位,可以立,也可以廢。”
從太子私下四處結交官員起,再到現在公?然使用手段陷害三皇子,他以為他那些計謀做的天衣無縫,熟不知天子還在,還能由?得他在京中為所欲為,圣上不做聲,是因為看在中宮的份上。
這次,是謝凌揣摩到了圣上的意思,且不說謝凌,就說太子能有三皇子一半的心性,皇上都不用這么操心。
太子這下是真?的有些慌了:“父皇。”
他之所以能在京中不可一世,能依仗的就是儲君的身份跟中宮嫡出?的身份,要是父皇廢了他的儲君之位,那他豈不是要被三皇子跟國?公?府踩在腳底下。
“朕說到做到。”圣上眸光冷寒,袖擺一揮,看都不看太子:“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