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玄愔眸色微黯,伸手將她攬緊。
她感謝佛祖讓他平安,可他卻恨透那漫天的神佛,奪去了她,讓他們陰陽相隔數(shù)十載。
似乎感覺到他的心緒不平,褚映玉低聲問:“王爺,我在這里呢。”她貼著他,聲音格外溫柔,“其實我很感謝上天,能讓我們這輩子重來,讓我們再次相遇、相守。”
兩人都有記憶,他們這輩子可以一起彌補上輩子的遺憾。
其實褚映玉很想問他,上輩子她死后的事,皇后怎么樣,他又如何。
只是每當(dāng)她想開口,看到他眼里浮現(xiàn)的痛苦和戾氣,看到他偶爾流露出的怨憎、仇恨和猙獰,便不再詢問。
自從知曉他的心意,知道他在前世便已傾心于自己,便知自己的死會讓他難過。
只是她沒想到,她的死帶給他的痛苦會如此大。
那些痛苦甚至幾乎要催毀他,將他壓垮。
褚映玉在心里嘆了口氣,決定再緩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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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映玉來到望州后,除了偶爾出門,其他時候都待在宅子里。
大多數(shù)時候,她都陪著陸玄愔,想緩和他的情緒。
陸玄愔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不好,每當(dāng)看到他臉上不經(jīng)意浮現(xiàn)的陰沉和戾氣,她就有種熟悉的感覺,覺得此刻的他就像剛重生時的自己——甚至比那時候的自己的狀態(tài)更嚴重。
褚映玉心里很擔(dān)心。
她自己經(jīng)歷過,所以很明白他此時的瘋狂和憎恨。
只是她走出來了,卻不知道他何時能走出來。
讓她慶幸的是,他雖然狀態(tài)不好,只要有她陪著,他的情緒會緩和不少,至少看起來還是正常的。
半個月后,陸玄愔的傷勢恢復(fù)得差不多,他們終于回京。
來時日夜兼程,只用兩天時間,回去的時候,因為走得慢,整整在路上走了四天,每到天黑時就找地方落腳歇息,并不趕夜路。
第四天的傍晚,他們總算順利回到京城。
看到熟悉的地方,褚映玉備覺親切,連肚子里的孩子都顯得活潑不少。
她輕撫肚皮,安撫肚子里歡快的小家伙,轉(zhuǎn)頭朝陸玄愔說:“王爺,咱們回家了,孩子也很歡喜呢。”
陸玄愔嗯一聲,一只手攬著她的腰,一只手輕撫她的肚子,果然感覺到肚子里的小家伙踢了好幾下。
“太鬧。”他說道,有些擔(dān)心她受不住。
褚映玉抿嘴一笑,“只是偶爾罷了,等會兒他就睡啦。”
果然,踢了幾下,肚子里的孩子便沉寂下來,應(yīng)該是累得睡著了。
雍王府因為兩位主子的歸來熱鬧起來。
回到府里,褚映玉看起來輕松許多,見寄春激動又擔(dān)心地拉著自己察看,她寬慰道:“放心,我很好,有孤道長在呢,不會有事。”
寄春扁了扁嘴,“小姐你出遠門,奴婢哪里能不擔(dān)心。”
褚映玉好說歹說,總算讓寄春露出笑臉,然后說起主子不在京城時,京城發(fā)生的事。
“小姐,您不知道,榮親王世子居然被御史參狎妓,而且還在……時殺了人,現(xiàn)在他還在牢里關(guān)著呢,身上的職位都被圣人擼了。榮親王夫妻都急壞了,這些日子一直想將他弄出來,但大理寺那邊卻咬得緊,不肯放人。”
褚映玉驚訝地看她,“真是榮親王世子?”
“對啊。”寄春用一種驚嘆的語氣說,“沒想到榮親王世子看著文質(zhì)彬彬的君子,居然還有這種嗜好,聽說那陪他的花娘死時的模樣很慘,被他活生生地弄死,讓人不忍看。”
寄春是未婚姑娘,說這個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好奇。
其實她也不知道那花娘是怎么被弄死的,只是聽人說起時,好像很可怕的樣子。
褚映玉怔住。
榮親王世子陸子晏居然做這種事?
回想幾次見到陸子晏時的情景,總覺得他應(yīng)該不至于這么蠢,就算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也不會讓人發(fā)現(xiàn)才對,更不用說被人捉了個現(xiàn)成。
第117章
回到京城, 時間雖晚,陸玄愔仍是先進宮一趟,直到宮門下鑰方才回來。
晚上歇息時, 褚映玉問他,榮親王世子是怎么回事。
陸玄愔靜靜地看她,并不說話。
褚映玉又道:“是不是你……”
是不是他出手了?
他默默地點頭,依然安靜地看著她, 沒有解釋什么,那雙眼睛里還有些血絲,顯然這些天仍是沒睡好。
自從她讓孤鴻子在他喝的湯藥里加了些安眠成份的藥材, 倒也能讓他多少睡會兒,可若是藥一斷, 他就開始失眠,休息不好。
只是總不能一直都用藥來助眠, 這對身體不好, 便改成點燃有安眠作用的香。
但褚映玉懷著身孕, 嗅覺比較敏感,聞到香爐里薰香的味兒,實在不舒服, 輪到她晚上沒睡好。
于是陸玄愔讓人熄了香爐里的香料, 不準(zhǔn)再燃香。
對此, 連孤鴻子都無奈了,誠懇地建議他們還是分房睡罷。
孤鴻子的意思也很明確, 反正雍王妃現(xiàn)在身子不便, 夫妻分房睡不是正常的嗎?他雖不喜與權(quán)貴打交道, 但也知道那些權(quán)貴的規(guī)矩,妻子有孕時, 夫妻都是分房睡的,哪像雍王夫妻,感情好得這種時候還要黏在一起,沒分房睡的說法。
他活了大半輩子,就沒見過夫妻感情這么好的。
褚映玉被他說得臉紅,私底下試著和陸玄愔提分房睡的事,結(jié)果可想而知。
最后她索性也不提了,就先這樣罷,等時間久了,說不定他會漸漸地恢復(fù)過來,就像當(dāng)初的她一樣,時間總會治愈那些傷痕。
確認榮親王世子的事是陸玄愔的報復(fù)后,褚映玉便安然入睡,沒再理會。
許是見她太過淡定,陸玄愔忍不住說:“你不問?”
“有什么好問的?”褚映玉很淡定,“榮親王敢派人刺殺你,你還擊他們有什么不對?如果他們身正,你就算想算計他們也沒辦法。”
更不用說,她巴不得榮親王府付出代價。
每每想到他胸口的致命傷,想到他昏迷了七天,要不是有孤鴻子在,她甚至不敢保證宮里的太醫(yī)能不能讓他蘇醒過來……
只要想到這些,她心里就恨得厲害,恨不得榮親王府所有人都付出代價。
讓她同情他們?覺得他不應(yīng)該報復(fù)他們?
那是不可能的。
陸玄愔理解她的意思,忍不住笑了。
她話里的意思是,只怪榮親王世子自己有變態(tài)的癖好,被他利用報復(fù),是陸子晏活該。
笑聲從他喉嚨里逸出來,低沉渾厚,也是他蘇醒后,第一次這般暢快地笑。
褚映玉看他一眼,發(fā)現(xiàn)這人笑起來怪好看的。
特別是當(dāng)他暢快地大笑時,有一種陽剛的豪邁,讓人能想象當(dāng)年他在北疆那片冰雪草原上暢快馳騁時,是何等的意氣風(fēng)發(fā)。
陸玄愔笑過后,將她摟到懷里,吻了吻她的眼皮,輕聲呢喃,“欺你,都該死……”
所有欺辱過她的人,都該死!
褚映玉瞬間就明白他的意思,心臟微微一跳。
她的手不覺揪住他的衣襟,神色有些茫然,又有些無措,“王爺……”
陸玄愔輕拍著她,一如往常地哄她,“睡罷。”
可褚映玉哪里睡得著,很想問,又怕問得多會讓他失控,只好道:“榮親王世子應(yīng)該沒有欺負我……”
畢竟榮親王世子上輩子死得那么早,按他曾說的,陸子晏是推出去平息姚大將軍怒氣的。她咬了咬唇,上輩子殺了姚姨和姚桃的,到底是不是榮親王府指使的?
“不是。”陸玄愔神色冷峻,“他沒死。”
“什么?”
褚映玉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榮親王世子沒有死?死在剿匪中的不是陸子晏?
“那是誰?”她急忙問。
陸玄愔冷冷吐出兩個字:“替身。”
替身?只是替身?榮親王府居然連圣人都被蒙蔽了。
褚映玉倒吸口氣,榮親王府哪里來這么大的膽子?他們哪里來的人手,居然能做到這地步?
怪不得姚大將軍最后叛出大周,想必也是發(fā)現(xiàn)這事。
這下子,褚映玉是徹底地睡不著,忍不住問他。
他卻沒細說,主要是她現(xiàn)在身子重,不宜多思多慮,陸玄愔現(xiàn)在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她,不能忍受有一絲一毫對她不利的事。
他只道榮親王府與前朝有關(guān),別的便不肯再說,讓她睡覺。
縱使如此,也足夠讓褚映玉震驚到失語,瞬間就將某些事聯(lián)系起來,甚至有了些猜測。
“王爺……”
“睡罷。”陸玄愔輕拍著她的背,哄她睡覺。
褚映玉張嘴還想說什么,卻被他堵住,明顯不欲讓她操心。
不是覺得不應(yīng)該讓她知曉,而是愛重她超過一切,只希望她這輩子平平安安,萬事無憂。
最后褚映玉無奈地睡下。
意識陷入黑甜鄉(xiāng)前,她想著,這事還是得問清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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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褚映玉醒來時,聽說皇后宮里的翡音姑姑過來了,奉皇后娘娘的吩咐,給他們送東西。
褚映玉忙讓人將翡音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