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方星的看法，信仰乃是人神契約，是一種交易！

信徒付出信仰與日常的供奉，換取死后靈魂升入神國，長生逍遙。

但一位真神的教會，竟然如此對待一位虔誠信徒？

甚至，都未曾受到神罰？

“這個吳勇，還可以說是底下人沒有辦好事……但如果找到其它例子……”

方星看了看周圍。

受到食物吸引，越來越多的幽魂都在聚集。

對于普通修煉者而言，這可能是很要命的事情，但對于他來說，卻沒有什么事情。

“去吧！”

他抓了一把靈竹種子，灑入四周地面。

一株株火玉竹子瞬間成長，竹米散發出清香。

那些包圍他的幽魂瞬間轉向，抱著竹子開始啃食……

方星放開感知，找了找，又找到幾個倒霉蛋。

居然都算神靈信徒，但死亡之后，魂魄并未被接引到神國之中……

“再結合這地府十八層地獄的布局……莫非之前只有阿斯塔一個實心眼，大周神系的諸神都有意將一些淺信徒、甚至真信徒的靈魂拋棄在地府……然后通過十八層地獄折磨，榨干油水之后，任其消亡么？”

方星搖搖頭：“不愧是西方神靈，這手段就是糙……”

神國容納信徒靈魂，自然有著消耗。

若是優質信徒，則有結余，有益神力。

但若是劣質靈魂，就有些入不敷出之感，對于神靈而言，哪怕持平，都是虧的。

方星覺得，這大概就是那些神靈乃是遷移而來的弊端了。

如果統治的是西方族裔這自然沒有多少問題。

但西方神靈統治東方國度，還這么玩就很有問題！

東方先民，講究的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更有一種實用性。

管你什么神，有用就可以拜拜，但如果吃了不干事，那也是要伐山破廟的。

西方先民是神靈主管一切，遇到大災難只知道祈求神靈庇護、祈求神靈恩賜，大洪水也不知道逃命與自己造船，就等著方舟，死了也只怪自己，因為自己出生便帶有原罪……

而東方先民則是人定勝天，天破了要補，太陽多了要射下來，神靈作惡，照樣要弒神！

‘這群大周神靈，用西方思維統治大周，看起來沒什么問題，實際上問題很大……’

方星搖搖頭；‘比如這些幽魂……若是有能力，大概拼死也要咬下那些真神一塊肉的?！?/p>

‘怨恨，已經在暗中積累了。’

方星觀看了一個又一個魂魄的記憶，暗自道。

繼而，他看向陸中。

這位神殿武士此時狀態很奇異，在他身上，有著一張又一張的臉孔。

這些臉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表情都在哀嚎、哭泣……

作為正義使者，他必須憐憫弱小，而此時，感受到這些弱者的情緒陸中的信仰都在搖搖欲墜：“不……吾主……”

陸中雙目依舊在流血，他看到了一個一生孤苦的老乞丐，在臨死之前，將身上最后一枚銅板捐給了教會。

但死亡之后，他的靈魂卻依舊墮入地獄！

他看到了一位一生堅持信仰的善信，因為魂魄強度太弱，被神使不屑一顧。

最終，他看到了被自家救贖教會拋棄的靈魂……

“啊啊啊！”

陸中神色扭曲，發出慘叫。

他的信仰動搖了，他之前如何輕易從教會、神靈手中獲得的力量，如今就如何反噬他。

一般來說，這種精英職業，特別半步傳奇強者，身上肯定有神靈的注視。

一旦發現他墮落，肯定就會降下神罰，十死無生！

但此時，在方星‘神眼難及’的影響下，陸中所信奉的神靈并未發現有麾下叛變。

陸中因此獲得了一線生機。

“啊啊啊！”

在陸中慘叫，身上燃燒起圣火之時，他身體表面原本奇異且虛幻的臉孔卻是爭先恐后地投入圣火當中。

嘻嘻……

哈哈……

當陸中停止悲鳴之際，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全身重度燒傷的病人模樣。

唯有一雙眼睛，依舊明亮！

甚至，氣息都因此更進一步，真正抵達了傳奇的門檻！

“恭喜你，從神靈的謊言中恢復過來。”

“如今的你，該如何命名自己呢？邪武士？還是……復仇者？”

方星嘴角，勾勒出一絲微笑。

面對這個之前還想宰了自己的家伙，一巴掌拍死只是送對方進入神國享福。

如今這樣，才是最好的報復。

“邪魔……”

他開口，嗓音嘶啞：“如果你是要引誘我墮落的話，恭喜你，你成功了……”

“呵呵，你值得我做什么？”

方星呵呵一笑：“我只是想來地府看一看，借你之手開路而已……”

他邁步走出，準備前往下一個寒冰地獄。

陸中不知怎么想的跟在方星身后。

如今他已經徹底背棄信仰，成為了一名真正的‘無信者’，更在心中燃燒怒火，原本對神靈的信仰有堅固此時就有多怨恨，將用畢生向神靈復仇，哪怕死亡！

方星沒有管這位第一層地獄就受不了的白癡。

他的心性與意志堅韌無比，哪怕見到這么多人間慘劇，依舊不為所動。

很快，就來到寒冰獄。

相比于上一層地獄的灼熱，這里的虛空中，時刻縈繞著足以凍僵靈魂的寒意。

在這里游蕩的魂魄，都是心中怨恨難以被第一層地獄消解之人！

接下來還有拔舌獄、剝皮獄、碓搗獄、車崩獄……

方星一個個游覽參觀過去，偶爾還施咒福澤鬼魂。

到了最后，則是第十八層的無間地獄。

名為‘無間’，因為其無有時間概念，進入此地的魂魄會永遠受到折磨，直至消亡，不會獲得救贖。

滴答！滴答！

陸中見到一縷幽魂，已經微弱到宛若螢火蟲一般，卻仍舊沒有消散。

他忍不住滴落淚水：“究竟是何等執念？才能身墜無間，依舊不化？”

“呵呵……只有存在，才是活著，若是放棄，就真的魂飛魄散了?！?/p>

方星則是冷笑一聲：“活下去，就是最大的執念！”

他感覺，以他的執念，哪怕在無間地獄之中，恐怕也是最為頑固的那一個。

無間地獄并不大，四周灰蒙蒙一片。

兩人走了很久，才見到幾粒螢火蟲般的幽魂。

“邪魔……閣下……究竟在尋找什么？”

終于，陸中忍耐不住，開口詢問。

之前他心中就有這個疑惑。

“我不是在尋找什么，而是在尋找這里缺少什么……”

方星搖搖頭，忽然停下腳步。

在他面前，有一只殘破的缽盂。

陸中知道，這同樣是一位魂魄的執念所化。

身處無間，永受折磨，一些魂魄就選擇化為頑石等亙古不化之物來對抗。

方星略微放出感知，眼前就仿佛看到一位雙耳被刺聾、雙眼毒瞎、喉嚨被弄啞，打斷手腳，宛若人彘的老僧，正咬破舌尖，用血寫著經文：“我詛咒……那高高在上的諸神……總有一日，永墜業火無間！”

“不錯的愿望?！?/p>

方星點評一句，將缽盂丟給陸中。

陸中接過，先是感受到濃郁的怨念，繼而又是一驚：“這缽盂……竟然給我一種教會中圣物的感覺，雖然很微弱……”

“是付喪神！”

方星解釋道：“它在此地百年不墜，已經自動凝聚了一點很微弱的神性，修成了付喪神……對于我們東方人而言，萬物皆可成神！”

陸中的習慣，讓他想說這是大不敬、瀆神……畢竟西方神明的觀念，神生來就是神。

但想到自己已經變成復仇者，反而很鄭重地觀察起缽盂。

這缽盂并非神器，力量好像也很弱。

但那一絲本質，卻莫名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就好像幼小的老虎可以被鬣狗咬死，但它依舊是老虎，擁有虎威！

方星笑了笑，溝通水元素。

嘩啦啦！

在這一片靜謐、時間都似乎停止的無間地獄中，忽然傳出嘩啦啦的水聲。

一條靜謐的河水，忽然沿著無間地獄流淌。

方星隨意播撒，在河對岸，又浮現出一朵朵妖冶的花卉。

“這是……”

陸中越發看不懂方星了。

“這是彼岸花……”

方星道：“只是看著這里挺無趣的，增加一點景色而已……”

‘你看我信不信？’

陸中一臉無語表情。

能沉淪至十八層地獄之底，又上百年都不消散的魂魄，他不用猜都知道一旦獲得機會，會擁有怎樣的破壞力。

“好了，我們該走了，再不走，祂們就要發現了。”

方星看了眼陸中，一道碧綠光華忽然將兩人包裹。

……

大周神朝。

荒郊野外，一片密林之中。

大自然忽然開啟門扉，讓兩人從中走出。

“我竟然……這么輕松就離開了地府？不……這是只有神靈才有的權能！”

陸中幽暗的眸子直視方星：“你究竟是誰？”

從地府撈人，是神靈的特權，而神靈將這權力下放給神使。

除了它們之外，不可能還有人能做到這一點，這是信仰體系運轉的基礎。

“我不是神，不過，的確是一位大邪魔?！?/p>

方星哈哈一笑，身形瞬間消失，只有聲音徐徐：“無空老祖、真魔家鄉……”

“是你？真實魔君？”

陸中瞳孔放大：“真實魔君竟然不是一位偽神，而是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