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想見人也沒那么容易。
明光身為仙帝的小兒子,雖然未曾正式授職,但仙京不養(yǎng)閑人,明光經常領了公職到處跑。
最夸張的時候十年八年都見不到一回,相思之苦摧人心肝吶!
不過碧桃知道,至少最近這段時日,明光天仙都會在仙京忙碌。
天仙位古仙族同后天仙位之間嫌隙愈加難以彌合,而這些先天仙位的后代們,除卻明光冰輪那么幾個仙君尚且像樣,其他那行很是有黃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的趨勢。
由于這些先天仙位仙格堪憂,子承父職也隨著后天仙位的增加變得不那么理所當然。
諸多仙位的空缺填補屢次出現(xiàn)爭議。
因此天界和冥府聯(lián)合舉辦了一場擇仙競賽。
令先天仙位和后天仙位一同下界歷八苦之劫,拼比信仰力與功德,矯正仙格。
空缺的仙位依次公布于銀漢罟之上,兩月之后正式開賽,諸仙皆可參賽,仙位以屬性相合,實力強悍者得。
明光天仙最近都在九天周轉,記錄六部職位空缺,擬定下界歷劫比賽時的監(jiān)賽人選,陪賽人選,平衡小世界運行人選等等瑣事。
今天出囹圄宮之前,碧桃就在銀漢罟上得到消息,明光身邊跟隨的侍者,全都被他派出去做事了,今天他可就自己一個人來往虹橋!
這可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至少在碧桃追求他的這一百多年里面,他就沒有孤身一人行走的時候。
剛又打聽到他正在幽天,幽天回到鈞天,必走水椿橋。
碧桃到了水椿橋上,先換上了一身水椿橋附近黃炎宮的宮娥裝扮,拿了個掃把,假裝在掃地。
水椿橋上來往仙人不斷,個個行色匆匆,碧桃把水椿橋掃了兩遍的時候,明光天仙還是沒出現(xiàn)。
她走到水邊,用掃把頭敲了敲水面。
不多時,水里就鉆出了一張**的人臉。
此人兩只眼睛在巴掌大的臉上占據(jù)了相當廣闊的地位,下巴尖得一低頭仿佛能把自己的胸口扎破。
但并不妨礙這是一位嬌俏可愛的小美人。
小美人一開口,聲音粗噶好似老鴉:“放心吧碧桃,這橋附近已經全部都被我賜福完啦!”
這位小美人是碧桃最最要好的仙娥之一,名喚占魁。
占魁乃錦鯉成仙,仙力不算強,只是中階至仙位,但運氣卻非常好。
平時玩得好的幾個小姐妹無論做什么都喜歡帶著占魁,有她在任何事都能事半功倍。
碧桃今天專門帶上她來水椿橋,就是借她賜福幸運值,好能順利堵住明光天仙。
“快快快,占魁,再給我腦袋上來幾個賜福,手上也來幾個!”
碧桃湊近水邊,水面映著她比水波還蕩漾不已的桃花眼,一張芙蓉面上堆滿興奮,好似一只要去偷雞的黃鼠狼。
占魁能和碧桃做好友,想來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一邊從嘴里吐出五彩斑斕的泡泡,落在碧桃身上,一邊出餿主意說:“難得就明光天仙一個人行走,不如我們把他綁了,帶到度朔山你再和他好好說說話,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
如果說碧桃是色膽包天,那占魁就是無法無天。
偏偏她的天賦是幸運,很多聽起來就大逆不道如狼似虎的設想,總是能讓她干成功。
導致她膽子越來越大,以至于到了此等目無天條的境地。
碧桃:“……”明光天仙只是不和低階仙位計較,不會為了彰顯身份蓄意以仙靈施壓,并非弱到只能任人宰割。
要是碧桃有能挾持天仙的能耐,早一百年明光天仙就被她捆回家,現(xiàn)在倆人孩子都出生了。
占魁一臉頗為可惜的樣子。
碧桃忍俊不禁,用掃帚頭敲了下冒傻氣的占魁的大腦門,示意她潛入水底繼續(xù)賜福,而后自己又開始掃地。
皇天不負有心人,這次掃一半,明光天仙就出現(xiàn)了!
只身一人的他,還不知道將要遭遇怎樣可怕的登徒子。
他自幽天化靈落地,舉步踏上虹橋。
一身青色法袍,行走之間飄逸如云,似有靈風環(huán)繞。長發(fā)半束,象征著最高統(tǒng)御的靈耀紋似浴火的兩只金烏鳥,振翅在他法袍的肩頭。
風神如玉,氣勢如虹。
他手中持一卷用以記錄幽天參賽人選的玉鸞紋皮冊,同來往的仙人們一樣步履匆匆,半點不曾側目,更沒有看到碧桃這號人。
白偽裝了。
若不是接連九天的虹橋不可御靈飛躍,只能腳踏實地,他早已經化靈回到了鈞天。
熟料剛大步走到水椿橋正中,停步垂頭見禮的小宮娥驟然“發(fā)難”——明光垂在身側的寬大衣袖被扯住了!
明光這輩子鮮少碰到未經他允許便敢擅自觸碰他之事,僅有的幾次,實在令他銘心刻骨。
一驚之下,靈壓驟放,天仙階的仙靈轟然蕩開數(shù)百丈。
水里悄悄搞事情的占魁被這仙靈一撞,直接昏死。
咕嘟嘟吐出一串泡泡,在水中化為了原身錦鯉,翻起肚皮,成了一條順水漂浮的“瞪眼死魚”。
而在明光身邊,受波及最大,當場一口熱血噴出的碧桃,卻因為及時結了移靈陣,硬生生抗了這一下。
不過靈仙抵抗天仙靈壓,實在是強死強活。
可她人都委頓在地,居然愣是沒松手!
好在明光天仙迅速回神收斂仙靈,微微蹙眉垂頭看向突然抓他的人,片刻后眉梢驟然一抖,幽淵似的雙眸涌現(xiàn)愕色。
險些又一次以仙靈碾過去。
是她。
是她!
碧桃趁著明光天仙沒回過神,迅速掰開他手指,搶了他手中玉鸞紋皮冊,塞入了自己的衣襟之中。
碧桃倒上一口腥甜之氣,卻是勾起唇粲然笑了。
嘿嘿嘿嘿嘿。
看你沒了名冊怎么走!
明光手中一空,手指飛速蜷縮進袖子里面,死死攥住,骨節(jié)發(fā)出聲響。
手背上又一次青筋暴起,修長的指節(jié)上似乎還殘留著方才猝不及防被掰開的難以形容的觸感。
他如果是一只帶毛生物,現(xiàn)在渾身上下的毛發(fā)估計全都奓起來了。
然而他面上卻仍是一派八風不動的肅冷模樣,凜凜雙眸睨向碧桃,無聲壓迫,企圖用自己的“威嚴”嚇退碧桃,讓她乖乖把名冊交回來。
他這一招事實上在天界無往不利,他身為仙帝之子,諸仙本就讓他一頭。
身邊還經常跟著發(fā)言人,個個都會讀心術一樣,只要他想做什么,第一時間有人替他開口做事,他只需要虎著臉就行了,何需他親自動手動口?
然而他到底低估了色狼的臉皮和膽量。
碧桃既然敢以靈仙之體半路“打劫”,敢讓整個仙京都知道她對他圖謀不軌,還蓄意縱容兩人之間的謠言遠播,她會怕他冷臉嗎?
碧桃把揣到懷里的名冊壓了下,撐著水椿橋的欄桿站直,甚至不忘順著橋身向下散木靈哺喂那些剛才被殃及的生物以及她的好姐妹占魁。
同時抬起另一只手抹了下嘴角血跡,看向明光的眼神簡直冒著幽綠色的狼光!
“你許久沒有這樣正眼看我了。”碧桃幽幽說。
明光:“……”
他并不接話,挪開視線,很想立刻化靈遁走。
但是他想到那份幽天名冊不好拿,幽天都是后天仙位,和他們古仙一族向來不合。
功德升天的仙位出身雜亂,三教九流不一而足,常常疾惡如仇性情外放,五陰熾盛難以馴化。
之前幽天的名冊冰輪他們來拿,沒拿到不說,還差點在競賽之前打起來。
若不是他身為仙帝之子,且身為此次承辦擇仙競賽人之一,尚且有幾分薄面,此次要請在職仙長出手,就太難看了。
明光一時進退兩難,他幾乎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
垂眸看著水椿橋下吸了木靈重新變?yōu)槿诵蔚腻\鯉小仙吐出一串泡泡沉入水底,他抿緊嘴唇,不知應該作何反應。
甚至有種從橋上跳下,跟著一起鉆入水底的沖動。
“明光,你怎么又不看我了?”
碧桃笑得像只把雞堵在了雞窩,即將得手的狐貍,緩步靠近,循循善誘,語調溫柔:“你跟我說說話嘛,我們都認識這么久了,我喜歡你,你知不知道?”
明光覺得自己有點上不來氣。
九重天上還有誰不知道嗎?
那些謠言之盛明光聽了都覺得荒謬。
碧桃語氣低柔婉轉的能扭出浪來,又問:“我聽說擇仙競賽在兩月后,你最近一定很忙吧?累不累?”
明光屏息不語,怕自己吸氣被這小仙一個人攪起來的“滔天巨浪”給嗆死。
只是一味看著水面。
他想要將那名冊強搶回來實在是太容易了,兩個人之間的差距猶如天塹。
可他想到她把名冊放在了哪里,要奪回勢必要震碎她的衣襟隔空取物,亦或者將她打暈取出。
怎樣都不可行。
他的眼睛被水椿橋下的波紋晃得要瞎。
短暫地強迫自己雙耳失聰,只盼她說夠了,就把東西還給他。
然而登徒子調戲良家婦男哪有夠?
碧桃也不在意明光不回答,甚至不看自己,她最是知道他的性情泥古不化,簡直是個**棺材板。
但他長得好啊!
碧桃已經悄無聲息挪到了他附近。
他鼻挺唇薄,眉濃黑,眉心卻窄,眼窩深,瞳仁淡金,這本是個極其薄情冷淡的長相。
可近距離自下而上看著他峰巒挺翹的鼻子,頜線分明的下巴,就連微微下撇的嘴角都有點可愛。
碧桃望著他的下顎紅痣,心悸不已。
她的身高和這個角度,湊上去正好能親住那個小紅點。
若非明光仙力非凡,如今又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她真想伸手撫上他側頸,丈量他的鼻峰下顎。
或許是碧桃的眼神越發(fā)放肆,放肆到令明光都察覺到了侵略感。
他再度側頭看她一眼,卻被她的癡態(tài)給燒得渾身緊繃。
雖然明光落地到現(xiàn)在時間并不久,幾句話時間,碧桃也沒有做什么當真過分的事情,只是看著他而已。
可明光在她的灼灼視線之中,覺得宛若身置巖漿烈火一般度瞬如年。
算了,名冊稍后讓冰輪他們來她這里取吧!
明光大步走向水椿橋另一側,邊走邊結印,只待一離開橋面,便立即遁走!
但是碧桃時刻關注他,自然發(fā)現(xiàn)了他想跑的意圖,仗著水椿橋不能直接化靈,碧桃故技重施,揪住了他垂落的寬大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