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德馬這一病,就是好幾個月。
說死倒不至于,畢竟這貨真的和牛一樣壯碩。
羅馬城里的名醫幾乎來了個遍,診斷出來的都是普通的風寒,可這貨就是好不了,每次眼看著就要痊愈的時候,隔一晚就會莫名其妙的又變成重度的風寒感冒。
也得虧是他身體真的和牛一樣壯碩,換個人來早就身體虛虧過度,死在了病榻之上。
主將病了,仆從軍那些騎兵自然也就無人統轄。
現如今能支持漢語、匈奴語、羅馬語無縫銜接的就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蓋德馬,另一個則是張騫。
早就和張大使通過了氣,張騫自然不會揭自己的老底,也就放任蓋德馬繼續這么病下去。
當然,羅馬人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主,主要還是仆從軍時不時出去打一次“獵”,每次跑去巴本堡地區溜達一圈,都會帶回來成千上萬只左耳。
而且匈奴人也沒有再繼續往羅馬地區深入,這也是勉強給了凱撒、西庇阿他們一個交代。
“真是一群殘忍至極的野蠻人!”
“太可怕了,簡直是太可怕了,你們聽說了嗎?約旦河畔的耶路撒冷被野蠻人給屠了!”
“屠?怎么個屠法?”
“我是聽出海經商的那些商團們說的,他們殺光了耶路撒冷里所有的希伯來人,甚至連很多羅馬、安息、托勒密過去的人都沒能幸免于難,全死在了那座圣城之中。”
“是啊是啊,我表叔的侄子的堂弟就是專門來返耶路撒冷和羅馬城的商人,聽他們說圣城每日到了夜晚都會發出死去亡魂的哀嚎,嘆息之丘旁邊的那堵磚墻更是每夜都會有哭泣聲傳出,這圣城以后不能叫圣城了,恐怕要叫死城!”
“要我說啊,這真的是活該,我可聽說了,事情的起因就是那些貪婪吝嗇的希伯來商人騙了野蠻人的女王,一頭羊賣五十個奧里斯呢,簡直是喪心病狂,如果我是野蠻人的首領,我恐怕也會忍不住想要屠光了他們。”
“唉,自作孽不可活啊,就是可惜了那座古老的城邦。”
約旦河東岸的海岸線上插滿了木樁,木樁上是被人從花蕊刺入,再從嘴中穿出的希伯來人。
就那么沿著海岸線,仿佛是筆直的白楊木幼苗一樣,連綿一大片,讓經過的商船無不覺得膽寒,恐懼于這些野蠻人的殘酷手段。
這些木樁終究是太過于恐怖,沒有人敢靠近去仔細觀摩,不然,他們會發現,這些尸體上都剛好被匈人割去了耳朵,至于耳朵去了哪兒,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不過在得知希伯來人的作為之后,輿論卻好像有了不少的偏轉。
沒辦法,羅馬人除了戰爭以外最喜歡的商貿,希伯來人喜歡貪婪成性,他們也是真的很聰明,總能在契約和匯率、利息、稅率這些地方做文章,偶爾還會對他們的宗主國羅馬偷奸耍滑。
無數人把他們稱之為商界的吸血鬼,只是人家一切的手法都會玩弄數字,做得是天衣無縫,所以一直沒能有效的懲處他們。
這一次遇到了蠻不講理,根本不聽他們放屁的野蠻人,也算是惡人有惡報,得到了應有的報應。
偉大的歷史觀察者們忠實的記錄著一切,已經開始將匈人帝國翻譯為上帝屠刀。
畢竟他們殘害得最多的就是希伯來人,馬其頓和巴本堡與希伯來人相比,都有些過于凸顯匈人帝國的仁慈,而恰好希伯來人的信仰,便是上帝。
屠殺上帝信徒者,便為上帝屠刀。
一連數月,整個地中海地區出現了難得的和平。
羅馬人在厲兵秣馬,大練騎兵。
各大城邦也在加固城墻,在城市之內建立儲備糧倉,免得再遇到匈人之后,城外的農作物又化作烏有,變成了匈人的口糧。
而匈人也是停留在耶路撒冷,遙控著巴本堡地區每個月都被仆從軍打得落花流水,卻又每個月寸土不丟,當真也是神奇。
直叫羅馬人都開始懷疑野蠻人們是不是掌握了某種增加人口的方法,或者得到了什么神奇的高產農作物,大半年下來,軍功兌現了十多萬份,卻絲毫不見這些野蠻人害怕或是陷入戰爭的頹勢。
直到來年開春后,天氣稍微轉暖之際,原本接待過張騫和蓋德馬的布林港再次涌現了一大批奇怪的海船。
這一回布林港的稅務官們駕輕就熟了許多。
戰船群還沒入港,克拉蘇便帶著張騫守在了港口下貨的地方。
“張大使,看來是您發回身毒的信函終于被大漢的征西軍收到,這些應該就是你們的援軍了吧。”
張騫搖了搖頭,沒有過多言語,翹首以盼的看著這些更加高大的三桅三層樓船,面露期待。
“德邦將軍,是趙德邦將軍!孟煥那家伙怎么把他給派來了?”
人還在陸陸續續的運送著戰馬落船,張騫已經望見了正在指揮船工的趙德邦,不由得心底升起了幾分疑惑。
如果說孟煥是征西軍說一不二的主帥,那么趙德邦足以稱得上是征西軍的二號人物,在孟煥不在的時候,他是唯一一個能勉強鎮住其他將軍的不二人選。
先前蓋德馬說孟煥去了長安,指定的帳內主事就是這位樓蘭侯。
“趙將軍,趙將軍!!”
“可是孟煥回了身毒?你又為何會親自來這羅馬?”
趙德邦見到張騫立刻是恭敬的拜倒作揖。
他和蓋德馬不同,最開始的出使與東歸之路,蓋德馬沒有參與,他是全程陪在孟煥與張騫左右,所以彼此之間也算是了解。
他也是真心對這位敦厚的大使發自內心的欽佩和敬仰。
“承您所愿,煥如今被陛下破格賜封為護國公,兼平西大將軍,如今正坐鎮身毒。”
“聽聞您被困在羅馬的消息之后,大將軍是寢食難安,夜不能寐,故而遣我前來,帶三萬輕騎前來助陣!”
“輕騎?”
張騫轉頭望去,這次過來的騎兵除了人數更多以外,裝備也比只有皮甲覆身的蓋德馬四千騎兵高了好幾個檔次,那可是硬皮與鐵甲混合的輕騎兵,一水兒的大宛良駒和大河長腿馬,與衛青當年痛擊匈奴的輕騎兵裝備如出一轍。
唯一有區別的,就是這些人并非漢人,還是以匈奴仆從為主,少了高橋馬鞍和雙邊馬鐙。
“這……你們怎么該帶三萬副輕騎鐵甲過來?你們大將軍糊涂啊!”
張騫頓時大急,恨不得現在就指著孟煥的鼻子好生說教說教。
三萬人過來容易,想回去就可就沒那么容易了,就算戰爭結束后能獲得自由,以他對這些羅馬人貪婪的習性來看,這三萬副鐵甲,恐怕沒有了收回的可能。
“哈哈哈,大使莫慌,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此事我們也和大將軍說過,你可知大將軍怎么回答我們的嗎?”
曾經的小沙匪們已經今非昔比,光是從趙德邦那意氣風發的模樣看去,縱然周圍的羅馬人聽不懂他們兩位說些什么,也忍不住對著趙德邦培養出來的那種俾睨氣勢拍手稱贊。
“大將軍說,三軍淘汰四五年的貨色,身毒那邊別的不多,就是礦資源豐富的很,如果羅馬人真想要,讓他們用真金白銀來身毒買,何必拾人牙慧,專撿別人穿過的破爛!”
張騫不由得一怔,好家伙,這才出來五年時間,家里面已經變得這么闊綽了嗎?
鐵甲都被那位稱之為破爛,難不成是他昔日夜談時吹過的純鐵生鋼已經練成了?
見到趙德邦無所謂,他也就沒有繼續深究。
加上剛好克拉蘇也拽著一個士兵仔細的看過了那一身硬皮鐵甲,關節件還是硬皮具,但是背后和前胸,以及護腕護臂都是純鐵鍛造。
站在旁邊聽著二人用漢語交流了老半天,他也是一直想插話,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切入話題。
“非常抱歉,克拉蘇先生,張騫他鄉遇故知,不免有些激動了些,多與友人閑聊了幾句,如有冷落,還請您多多見諒。”
“哈哈哈,無礙,無礙!敢問這位是?”
“請允許我向您介紹,這位是趙德邦將軍,是我們大漢征西軍的……嗯,副軍團長,主管仆從營的輕騎與游騎作戰。”
“游騎我知道,就是德馬將軍麾下那些騎兵,不過您說的輕騎,就是這些手中拿著長兵器,身上覆蓋鐵甲的騎士嗎?”
“是的,克拉蘇先生,所謂輕騎……”張騫不緊不慢的將輕騎兵的作戰模式與克拉蘇大致介紹了一遍,同時點出了輕騎兵與游騎之間的區別。
克拉蘇是聽得雙眼放光。
他雖然不是軍旅出身,但是身在這個位置上,堂堂三巨頭家族之一的家主,自然也是有足夠的眼界和見識。
克拉蘇光是憑借想象,腦海里都有了一副,這群人騎著高頭大馬,一字排開向前架起長槍沖鋒的樣子。
可能也就是面對重步兵的時候會有些吃力,但是對付皮甲或者無甲的野蠻人,那簡直就將是一場屠殺。
當然,想要在馬匹上面沖鋒,自然也是需要一定的技巧和能力。
而大漢的騎兵,恰好就有這樣的騎術。
“對了,克拉蘇先生,趙將軍說,征西軍的大將軍對您上次請求購買鐵制甲胄的想法很感興趣,不知道現在您是否還有這樣的意愿?”
“什么?你們居然連鐵甲也能賣到他國?”
克拉蘇驚呆了,這征西軍怕不是和他麾下的上一任軍團長一樣吧,倒賣軍團物資,通敵賣國?
可很快,克拉蘇就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溫和的對著趙德邦與張騫笑道。
“當然,我們一直都愿意花錢購買各種大漢先進的裝備,我個人就可以做主,一副鐵甲,我們愿意用三十枚奧里斯購買。”
“呃……”張騫一時有些驚呆了,三十枚金幣?拿去把大漢淘汰的那些鐵甲置換掉,一套豈不是足夠再打造七八套新工藝的鐵甲?
見到張騫有些愣神,似乎是在擔心價格太低,撬不動大漢那位大將軍,克拉蘇再次志得意滿的說道。
“請不要著急拒絕,這三十枚奧里斯是讓你們大將軍交給皇帝陛下的,另外,我會再額外拿出三十枚奧里斯每副的價格,單獨補貼給你們的大將軍。”
“當然,我給出了誠意,也希望你們的大將軍能給出誠意,所以……我希望第一批的貨物,能從一萬副鐵甲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