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下人群之中。
正如徐妙錦一開始的下意識反應(yīng)一樣——煤用來燒?這特么的不是在害人么?毒不死也要被煙給嗆死,真當(dāng)應(yīng)天府百姓一個個都是傻的不成?就——此刻,所有聚集于此的應(yīng)天府百姓已然沸騰了起來。
“果然不該對如今的朝廷抱有什么期待!我還當(dāng)是什么法子呢?原來是要叫咱們死的法子!”
“就是!從前暴元迫得我中原漢人走投無路,冰天雪地、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的時候,咱就見有人從山里挖了這些煤塊出來燒,結(jié)果死了一屋子人!”
“這哪兒叫什么補(bǔ)償?這就是要咱的命!”
“前面咱說過什么來著?上一次搶咱的東西,這一次說不準(zhǔn)是要咱的命,還真他娘的說對了!”
“這種毒物,狗都不用!”
“這個什么狗屁發(fā)布會,咱就不該來這里!”
“……”
大部分人在近來這段時間里,肚子里都是滿心積怨的,此時你一句我一句地,一把火更是被拱了起來,皆是群情激奮,指著高臺上的馬三寶唾沫橫飛。
要不是早安排的禁衛(wèi)軍維持秩序,又讓錦衣衛(wèi)暗中排查了一些人,說不得這些人都要不顧生死揭竿起義了。
而正當(dāng)這時候,人群中不知哪里有人喊了一句:“大家看!雪!下雪了!”
而后便有人抬起頭來,仰頭望天。
只見陰沉沉的天穹上,一片片細(xì)碎的雪花正在冬日寒風(fēng)吹拂之下,歪歪扭扭、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灑落下來,掉在許多干枯瘦弱的面容之上,帶著些許冰涼。
這時候,人群中的嘈雜聲音倒是一時消褪下去不少,眾人前前后后皆是抬起頭來看向天穹,失神地看著那些飄揚(yáng)下來的細(xì)碎雪花。
“是……”
“下雪了……”
“要徹底冷下來了啊……”
原本的激憤、喧鬧,此刻都變?yōu)榱索鋈皇竦母锌?,整個現(xiàn)場像是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干癟消沉了下去。
出現(xiàn)在他們臉上的神色……是絕望!
生死之重。
沒有其他的事情能比。
在許多人的眼里,往后的生死,從現(xiàn)在開始就交托給了老天爺了,這是他們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的事實,鬧也好,罵也罷,又能改變什么呢?
如此想著,自然消沉。
而從天穹上灑落的雪花,似乎無窮無盡,一開始了只是細(xì)碎的雪花,到后來這雪花便逐漸大了起來,宛如有人在上面把一塊白色的布給攪碎扔下來了一般。
紛紛揚(yáng)揚(yáng),帶來愈多的冷意。
于是乎……
這樣的氣氛,便如同一塊巨石落在水中,激起了千層浪一般,絕望之色幾乎在所有人臉上蔓延開來……
高臺之上。
馬三寶也下意識抬頭望天,只是他面上的神情之中反而帶了幾分喜意,心中暗道:「今年這場雪倒是來得及時,此時下下來,正好!」
因為他知道,越是在這種至暗時刻,一個人見到光明的時候心中的觸動才是最大的。
往后百姓都會念著自家主子這一份恩!
「陛下果然是最具天命之人!連老天爺都偏幫著陛下!」馬三寶心中激動地道,而后收回了目光,看向高臺之下那些絕望的面孔,嘴角噙起一抹淡笑。
他深吸了一口氣。
剛好趁著眾人一口氣泄了下來,此間安靜許多的時候,緩緩開口道:“陛下是何等英明睿智之國君?是何等寬厚仁愛、澤披天下之人?人人都知道普通的煤炭燒起來煙霧濃厚、毒性大,能死人,陛下豈能不知此事?”
“諸位想想,你們可真的聽清楚了?”
“咱家方才可并沒有說,陛下之前送往大明各大省、府、州、縣的煤炭,是普通的煤炭,咱家說過,這叫「無煙煤」!所謂「無煙」,不難理解吧?”
說到這里,馬三寶眼眶微微發(fā)紅,朝紫禁城的方向無比恭敬地拱了拱手,繼續(xù)道:“此無煙煤,正是當(dāng)今陛下博覽群書、鉆研過諸多古籍典籍,找到的特殊處理方法,能將普通無用的煤塊變成燒起來無煙、且?guī)缀鯚o毒的取暖之物!”
馬三寶雖在極力克制著自己,可說到最后,無論是聲音還是神情,都是抑制不住的激動,甚至聲音里都有些略帶哭腔的顫抖,幾乎是嘶吼著講了出來,臉都憋紅了。
不為別的,眼見著自家主子為天下百姓扛下一切,背負(fù)諸多誤會與罵名,他等這一刻已經(jīng)很久了!
隨著馬三寶紅著臉講出來這些。
臺下人群之中的絕望一時消褪下去不少,一些人頓時目光發(fā)亮地盯著臺上的馬三寶,面露希冀:
“無煙、無毒的……煤塊?。看耸庐?dāng)真?”
“這話是朝廷講出來的,是當(dāng)今陛下身邊的掌事太監(jiān)親口說出來的,總不至于……是騙咱吧?”
“若這煤炭真是能用的東西……自陛下登基以來,我都碰到過好幾次運(yùn)煤車,應(yīng)天府里想必是不缺的,那咱說不定……還真能過個好冬!?”
“……”
即將在水中溺斃的人尚且還會奮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現(xiàn)在朝廷官方出面說保證那些煤炭能用,在生死之前,誰都想相信這是真的,誰都希望是真的!
當(dāng)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會那么樂觀。
自然也有人是不信的,畢竟一個人的固有認(rèn)知,很多時候更像是一座大山一樣,他們會很難去相信一個新的東西……
“怎么可能?咱也看到過運(yùn)煤車!上面的煤炭就是普通的煤炭,哪兒有什么「無煙煤」?”
“不錯!我也看到過,這閹狗純粹就是蒙咱呢!”
“我也看到過,就是普通的煤炭,別到時候拿回家一燒,小命直接沒了!”
“……”
這就是朱允熥為什么要這么大費(fèi)周章地搞這個發(fā)布會的原因,按照這個情況,若只是簡簡單單地登個報通知一下,無煙煤的發(fā)放和發(fā)售進(jìn)度,指不定是啥樣的。
所以馬三寶也直接了當(dāng)?shù)氐溃骸氨菹乱仓?,光說不做是假把式,所以才讓咱家來開了今天這個發(fā)布會,這無煙煤你們不敢用,咱家便第一個用給你們看看去!”
說罷,馬三寶目光一凜,朝旁邊的小太監(jiān)微微點頭。
小太監(jiān)也點頭回應(yīng)了一下。
隨后給候在旁邊的其他小太監(jiān)使了個眼色,緊接著幾個小太監(jiān)便立刻各自分工,分別拿著鐵架子、火盆、普通木柴、外表看似沒有任何特殊之處的黑色煤塊……等物,在高臺之上架起來,擺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