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夢繞長安：千年輪回魔咒 第四十章 蓬萊骨墟（二）

慕容雪的驚叫裹著氣泡竄上來時，王仙芝正被三股青銅鎖鏈纏住腳踝。他后腰發(fā)力凌空擰轉(zhuǎn)，鎖鏈擦著耳際掠過，帶起的勁風(fēng)在臉頰刮出血痕。混沌青蓮綻開的青光劈開幽藍(lán)海水，十二根青銅巨柱破沙而出的轟鳴震得人牙根發(fā)酸。冰棺浮雕滲出暗紅液體的瞬間，他忽然想起師父李逸塵說過——蓬萊骨墟的青銅遇血則妖。

“柱子頂端！“慕容雪的凌霄劍在海水中劃出冰晶軌跡，劍尖堪堪挑開第三根鎖鏈。王仙芝仰頭望去，青銅柱頂端的骷髏眼窩里，幽綠磷火正沿著突厥文字筆劃明滅。那符號像毒蛇般咬進記憶：當(dāng)年突厥使團滅門現(xiàn)場，三十八具尸體在月光下擺成同樣圖騰，凝固的血跡里還嵌著碎玉。

黑霧中游動的李元吉鎧甲碎片突然發(fā)難，王仙芝橫劍格擋時虎口發(fā)麻。李元吉長劍內(nèi)側(cè)密密麻麻刻著的生辰干支，讓他呼吸驟?！鞘悄饺菅┰層H手刻在桃木護身符上的八字?！澳没钊嗣眇B(yǎng)兇兵？“混沌青蓮感應(yīng)到他的震怒，劍身金芒暴漲如烈日炸裂。師父李逸塵傳授的長生劍訣“太白天問“第一次顯出真正威力，劍光過處竟將海水蒸出三尺真空。

慕容雪后背重重撞上青銅柱，胎記灼燒得仿佛要把皮膚燒穿。指尖無意觸到柱身浮雕，她突然僵住——那些蜿蜒紋路竟與自己掌紋嚴(yán)絲合縫。記憶如潮水翻涌：七歲那年祠堂燭影搖曳，父親割破手指將血滴在壁畫女子同樣的龍鱗胎記上，沙啞嗓音混著血腥氣：“雪兒記住，這是我們慕容家與幽冥的契約...“那時她不懂，為何父親說這話時，眼角映著窗外新墳的磷火。

“破！“王仙芝的斷喝震得海水激蕩。祭壇冰棺洞開的剎那，慕容雪腕間傷口滲出的血珠竟被棺中女子胸口的龍鱗胎記貪婪吮吸。她突然捂住嘴——那具突厥女尸無名指上的翡翠戒指，分明是母親臨終前塞進自己襁褓的遺物。海水突然變得粘稠，記憶里母親冰涼的手指與眼前尸體的青灰指節(jié)重疊。

“百年溫養(yǎng)，總算等到容器成熟?！昂陟F凝成的人形發(fā)出夜梟般的笑聲，李元吉腐爛的頭顱懸浮在祭壇上方，蛆蟲從空洞的眼窩簌簌掉落。慕容雪胸口的胎記開始片片剝落，露出底下蠕動的九頭蛇紋。慕容雪劍穗突然崩斷，墜落的狼首玉墜碰觸《璇璣譜》殘頁的瞬間，突厥密信如鬼火般浮現(xiàn)——那字跡竟與三年前父親書房暗格里的婚書如出一轍。

“當(dāng)年滅門案的真兇在這！“慕容雪劍尖顫抖著指向冰棺，喉間泛起鐵銹味。她忽然明白為何父親總在月圓夜對著北方酗酒痛哭。話音未落，水晶棺轟然沉陷，海底突然浮現(xiàn)層層突厥銘文。王仙芝懷中的玉玨突然發(fā)燙，那些銘文竟與玉玨內(nèi)紋在空中交織成立體星圖——正是去年上元夜，他們在長安鬼市見過的占星盤。

慕容雪的凌霄劍化作銀蛇纏住李元吉顱骨時，她突然發(fā)現(xiàn)劍穗結(jié)滿冰棱。王仙芝趁機將《璇璣譜》插進祭壇裂縫，整座骨墟瞬間凍結(jié)的剎那，她眼睜睜看著九頭蛇魂魄鉆入自己胎記——那陰冷觸感，竟與及笄那夜?jié)撊塍w內(nèi)的蠱蟲一模一樣。

海水重新流動時，王仙芝懷中的慕容雪瞳孔已變成蛇類豎瞳。龍鱗紋路正順著她脖頸蔓延，指甲暴長寸許扎進他肩胛?！翱?..用青蓮凈化我...“慕容雪嘴角溢出的黑血在海水中綻開曼陀羅?；煦缜迳徺N住她掌心的瞬間，玉玨突然烙在龍鱗胎記上，幽藍(lán)光暈里蒸騰起的黑氣帶著腐肉焦味。王仙芝突然想起師父醉后呢喃：“狼首遇九頭，天命方始現(xiàn)。“那時他以為說的是酒令。

泛黃的《璇璣譜》自動翻到末頁，慕容雪染血的指甲劃開夾層。父親的字跡刺入眼簾：“突厥冰棺藏元吉首級，慕容血脈溫養(yǎng)百年，待雪兒及笄...“后續(xù)字跡被水漬暈開，只?！坝瘾k祭壇滅門“幾個詞觸目驚心——最后一個“滅“字拖出長長血痕，像極了三年前案發(fā)現(xiàn)場墻上的抓痕。

掌中玉玨炸裂的瞬間，慕容雪聽見嬰兒啼哭。碎片嵌入胎記的劇痛中，九頭蛇發(fā)出凄厲嘶鳴。李元吉魂魄被硬生生扯出時，十二根青銅柱應(yīng)聲爆裂，裹著白骨的冰晶簌簌墜落——那些突厥使團的死狀，竟與三年前三十八口人的姿態(tài)分毫不差。

慕容雪踉蹌后退撞碎水晶棺，飛濺的碎片在臉頰劃出血線。棺中尸體頃刻化作飛灰，露出底下染血的狼首密函。王仙芝展開密函的手微微發(fā)抖，泛黃的絹帛上，慕容先祖與李淵的血印赫然在目。他突然明白為何師父臨終前死死攥著半塊兵符，那上面也烙著同樣的狼首。

海底震顫加劇，慕容雪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血正滲入棺蓋裂紋。當(dāng)棺中女子面容逐漸變成自己模樣時，她淚流滿臉，苦笑著將半枚玉玨按上棺蓋：“原來我就是祭品...“青色火焰騰起的瞬間，王仙芝只來得及將她護在懷里。

咸澀海風(fēng)撲面而來時，朝陽正刺破晨霧。慕容雪安靜地躺在木筏上，胸口龍鱗胎記已消失，只留下一道淡金色疤痕，像極了月牙灣的輪廓。王仙芝握緊掌心新生的狼首印記，遠(yuǎn)處傳來的船笛聲中，九頭蛇旗在霧靄里若隱若現(xiàn)。他突然想起昨夜慕容雪昏迷前的呢喃：“等出了骨墟，陪我去看上坪的桃花吧...“話音散在浪濤里，像極了十年前那個被血染紅的黃昏。

“仙芝，帶我回家吧，我夢見阿爹了…”慕容雪悠然醒了，雙眼卻包含著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