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邊的話,趙家貴還沒說出來,腦袋便垂了下去。
常小魚只覺得腳面上有異動,低頭一看,一只戴著金戒指的斷手,像是大蜘蛛似的趴在他腳面上,手指還在微微地合攏,好像它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和主人斷開連接了。
幾乎就在同時,一輛閃爍著頂燈的白色救護車趕到十字路口,司機左看看右看看,周圍一切正常,并無車禍。正納悶時猛然聽到左側傳來巨響,一輛藍色馬自達狠狠地撞進了街邊神像店里。
“快去救人!”
醫護人員抬著擔架,迅速將趙家貴以及他的殘肢斷腿搬上了救護車,這時救護人員才發現,若非這身厚厚衣服起到了保護作用,恐怕這人當場就沒了。
此刻,車頭撞爛,冒著濃煙的藍色馬自達內,一個滿身血漬的黃毛青年在周圍群眾的幫助下鉆出車子。
他踉踉蹌蹌,站都站不穩,卻不停地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剎車和方向盤忽然失靈了,我明明踩的剎車,車子卻越來越快!”
“路口突然出現了一個清朝女人,在對我笑啊!”
“她穿著清朝服飾,嘴里沒有舌頭!”
“你看到了嗎!你看到了嗎!”黃毛抓住副駕駛上一個濃妝小妹的肩膀,用力地搖著。
濃妝小妹懵了半天,支支吾吾道:“我,我沒注意到啊。”
“查監控!查監控啊,路口忽然出現了一個清朝女人!”黃毛對著周圍的人歇斯底里的喊,直到警保聯動到來,他仍然一遍遍的重復:路口真的出現了一個清朝女人……
交警拿起手機呼叫道:“禁毒大隊嗎?來一趟。”
不光交警這么想,周圍看熱鬧的也覺得這年輕人應該是嗑大了。
在嘈雜紛亂的人群中,趙家貴的司機呆住了,他連停車位都沒找好,趙家貴便大禍臨頭。
看向店鋪時,他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他忽地明白昨天晚上,為什么這位爺讓他和趙家貴搬空壁柜,并且還提前給裝修公司打了電話。
他已經知道了今天會發生什么事?!
店里三面墻壁都放著各類神像,常小魚唯獨讓他倆挪空東面墻,而今天那輛藍色馬自達不偏不倚就撞在了這面墻上!
然后就是剛才那一幕……前腳出車禍,后腳救護人員就到了,這一切精準的像是經過了無數次的彩排。
這是窺見未來嗎?
可這好像比窺見更可怕,如同神明般掌控蒼生,在錯綜復雜的時間線里強行梳理出一條自己想要的結局,將萬事萬物匯聚于此,不早一步,不晚一秒。
司機恍然醒悟,怪不得這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被無數大老板尊稱一句——常爺。
店鋪里背著雙手的常小魚,與司機四目相對時,扒了扒四根手指,司機登時一路小跑了過來,“常爺!您有什么吩咐?”
“你趙總的車里放什么了?”
司機數次欲言又止,常小魚訓斥道:“他馬上就要死了,還有什么不能說的。”
“常爺,我不太懂,要不……您自己看吧。”司機帶著常小魚上了車,從后排拿出一個黑布包裹著的骨灰盒。
打開骨灰盒之后,里邊是一個巴掌大小的瓷罐,稍微擰開一個口子,見罐子里一坨白色油膏,像是雪花膏那般晶瑩,還散發著一股奇特的果香。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木質小方盒,打開后里邊是一坨桃紅色,如同玉化的肉,那肉的造型很是詭異,越看越像一顆鮑魚。
“肉蓮?!”
常小魚僅僅是看了一眼,登時瞪大了眼珠子,怒罵道:“狗東西,真是膽大包天!”
“開車,去醫院!”
兩人跟隨救護車,幾乎是前后腳到達,在手術室門口,常小魚指著司機的臉,冷聲道:“在趙家貴醒來之前,不準任何人靠近他,連他老婆孩子也不行!”
“今晚一定有大事發生,我睡會,七點半喊我!”
司機忙不迭點頭,見常小魚躺下了,又趕緊脫掉自己的外套,畢恭畢敬地蓋在他身上。
七點半時,司機推了推常小魚的肩膀,手術室的房門正巧被推開,躺在手術床上的趙家貴,被包的像是個粽子,渾身上下插滿了管子。
進了病房,待到所有護士離去,常小魚從后腰掏出一把匕首,對準趙家貴剩下的那條大腿,輕輕地刺了進去。
不多時,趙家貴睜開了眼。
他的視力像是受到了損傷,眼皮睜開之后,眼珠子不會轉,空洞的盯著天花板,好一會才適應。
“常爺……”他喃喃道。
常小魚忍著心中的怒火,說道:“那清朝女尸被你燒尸油,割肉蓮,犯行業大忌諱,你知道這后果有多嚴重嗎?”
說話間,常小魚取來趙家貴的手機,開機后遞給了司機,冷聲道:“放給你趙總仔細看看。”
手機里播放的正是趙家貴家中攝像頭拍下的畫面。
昨晚十二點,趙家貴的妻子忽地穿著一身大紅色的衣服,走到廚房,拿起菜刀朝著雙腿之間用力的切著,不消片刻鮮血便順著兩條大腿流淌了一地,而后又提著菜刀進了兒子的臥室。
等她出來時,上半身也濺滿了鮮血,她光著腳站在客廳一張巨大的結婚照前,揮舞著菜刀,自顧自地跳著一段古怪的舞蹈,末了一把火點燃了沙發,熊熊烈焰迅速將整個屋子吞噬。
在最后的火焰中,趙家貴的妻子抬頭面對攝像頭,忽地咧開嘴笑了,嘴里都是血,還有一根孩童的斷指。
趙家貴渾身顫抖,剎那間連哭的力氣都要用不上了。
“啊……啊……兒子……”他眼眶里都是淚,張開了嘴,卻發不出哭聲,如同即將溺水而亡的人,奮力地攫取氧氣。
“是她,那個眼神就是她!”趙家貴額頭上的青筋都暴起了,眼淚順著額角往下滑。
常小魚揮揮手,示意司機退后,“昨晚不讓你手機開機,是不想讓你看到這些,人家做局搞你,就一定搞你全家。”
“是不是在煉了尸油,割了肉蓮之后,賣家忽然聯系不上了?”
“人家壓根就沒打算給你錢,他們的算盤是弄死你,再全盤接收你的所有財產!”
說到這,趙家貴淚崩了,他才知道自己上了多大的當。
他的眼里滿是仇恨,恨不得現在就從病床上暴起,常小魚將他反應盡收眼底,感覺火候差不多了,便坐在了床邊,“你的命我會保到底,記得把尾款打了。”
趙家貴掙扎著要起身,常小魚挑眉道:“還有問題?”
“我有一個女兒,剛大學畢業,常爺,這是我唯一的骨肉了,你能保她周全嗎?”
“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光是為了救你,差點把自己搭進去!當時你要是進了我店鋪,現在咱倆就在一間病房躺著了!”
“你知不知道這事有多兇險?什么都別說了。”
“得加錢!”
趙家貴道:“常爺,我沒有多余的錢了。”
“沒錢你說個卵?”
“我把車和房子也送給你,你保護好我女兒,好嗎?”
片晌后,常小魚嘆了口氣,“大哥,這年頭吃喝拉撒哪一樣不要錢?我看你也實在沒招了,這樣吧,那輛寶馬過戶給我,我請一個厲害的‘老爺’保護她,劃算吧?”
“常爺,你能不能親自保護她,我……我……”我信不過‘老爺’這句話,趙家貴終究沒敢說出來,畢竟他不懂借尸改命。
常小魚聽罷,緩緩起身,“我常家先祖入帝陵,闖昆侖,下南海。天下九大尸王,常家得其二,方有今日南天常爺之威名。你信不過我?”
趙家貴閉目沉默,再睜眼時,雙目赤紅,牙齒咬的咯嘣響:“我馬上把尾款打給你,常爺,你一定要為我報這殺妻殺子,滅門血仇!”
常小魚點頭道:“現在告訴我,那具清朝女尸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