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穿僧袍的弟子微微一顫。
卻是不動聲色,
依舊在垂眸念經(jīng)。
雖然不確定陳之昂給沈翊的這只蝴蝶究竟是什么原理,但辨人的準確度,卻是得到了驗證的。
沈翊見那人還不承認,便也不廢話。
他對晉王的耐心和忠告,已經(jīng)在晉王府都說給那個晉王替身了。
便讓那人在下面慢慢轉(zhuǎn)告吧。
說罷,沈翊劍意彌漫,
頃刻將整座大殿全都覆蓋,銹劍揚起,劍出如虹,直指那弟子的脖頸。
“阿彌陀佛。”
這一聲佛號驟然響起。
宛若洪鐘大呂在沈翊的耳畔和腦海中響徹,就連他也不由恍惚一瞬。
“施主,得饒人處,且饒人。”
梵音落下,那老僧的身影赫然已經(jīng)擋在沈翊的銹劍劍鋒之前。
鐺!
一聲清脆轟鳴。
金燦佛光凝煉如實的真罡,將沈翊的銹劍劍光穩(wěn)穩(wěn)攔下。
佛光所至。
象征腐朽衰遲的銹劍劍意被迫退驅(qū)散。
老僧身后的弟子倏然松了一口氣,顯然剛剛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沈翊微微側(cè)頭,眼前的老僧須發(fā)皆白,慈眉善目,身形都有些微微佝僂。
若非真氣鼓蕩之間,一身璀璨佛光與真氣凝實混為一體,根本看不出是如此高手。
“你是哪個。”
老僧雙手合十,聲音溫潤如泉:
“梵空寺,空悲。”
沈翊眉頭一挑:
“空字輩嗎?”
“梵空寺方丈空戒大師是你的?”
“是老衲的師弟。”
沈翊了然,晉王與梵空寺糾集在一起,想必是聽說了自己和梵空寺的恩怨。
所以想要借梵空寺之力來護他一護。
只是他不知梵空寺是個什么章程,是要直接打,還是有其他說道。
“空悲大師,當初他攔殺于我,為了樓蘭財寶設(shè)計屠戮東廠和鎮(zhèn)撫司,更罔顧青陽大災(zāi),橫斂賑災(zāi)糧款的時候,您又在哪兒?”
“這等仇怨,不只于在下,更在于千千萬因他而死的冤魂,豈是您輕飄飄一句,得饒人處且饒人,就能化解的了的?”
空悲驀然一愣,他不經(jīng)意間回眸望了一眼身后的“弟子”,顯然是并不知道這些真相。
他頓了頓,開口道:
“是非公論,自當有朝廷衙門決斷。”
沈翊冷笑一聲:
“朝廷?”
“朝廷什么爛樣兒,您不清楚。”
“我可清楚的很!”
“我只一句話,他死不死,我說了算!”
沈翊這話殺氣騰騰,那“弟子”聽罷又是渾身一顫,顯然已被嚇得不輕。
空悲搖了搖頭:
“沈施主,你殺孽尤重,恐墮入心魔。”
“讓開。”
“莫顧左右而言他。”
“看在你還算有禮貌的份上,我才和你說這許多,否則我早就動手了。”
空悲雙手合十。
“沈施主。”
“老衲愿以親身化解這段仇怨。”
“老衲不閃不避,愿意接沈施主三拳。”
“若是三拳過后老衲仍能站在原地,便請施主免了我這位“弟子”一死,日后我當攜他青燈古佛,誦經(jīng)一生償還罪業(yè)。”
沈翊瞇著眼,緩緩吐出兩個字:
“迂腐。”
他隨手將銹劍插在地上。
緩緩攤掌,將五指一根一根合攏攥緊成拳,顯然沈翊已經(jīng)不準備和他廢話。
他既然站著讓沈翊打,沈翊便打。
他還從沒聽過這樣奇葩的請求。
沈翊心中默念,將一百五十年潛修灌注到【天心四御功】之上。
緩緩收拳在腰。
沈翊的心神已然進入精神空間,進一步推演天心拳腳絕學。
借鑒近日種種拳腳交鋒的經(jīng)驗,尤其是降龍掌這樣剛猛無儔,真意純粹的拳腳絕學。
持續(xù)提煉金剛般若、龍爪拈花的四門絕學精粹,再進一步融匯圣僧傳給他的如來神掌的一點心得。
就這樣一遍遍鉆研、打磨。
時光如流水,不覺而逝。
一百五十年,也只忽然而已,沈翊于拳腳方面的領(lǐng)悟,悄然之間已臻至大成。
【武學】天心四御功
【品質(zhì)】大宗師
【境界】大成
沈翊睜眼之際,一股玄之又玄的真意于他周身冉冉升騰,看得空悲眼皮直跳。
空悲是知道沈翊在天機榜上的座次的,地榜第十七席,可謂是驚才絕艷。
他也知道沈翊以一敵四,斬殺他們寺中的三大神僧,堪稱蓋世無雙。
然而,他仍舊敢于提出硬擋三拳的提議,自是有所倚仗。
他作為梵空寺僅次于方丈空戒的高手,亦是地榜在列,他的座次是第十三席。
從名次來看,更在沈翊之前。
其次,他所主修的乃是不動明王神功,以真氣凝煉真罡,身證不動明王法相。
雖然并非肉身橫練的功法。
但亦是一門內(nèi)外兼修,注重守御的絕學。
一旦他功臻周天。
雖是不閃不動,卻能暗合不動明王的真意,反倒成就他最強的守御之姿。
所以,他自忖要站在原地硬接沈翊三拳,當是無虞的。
畢竟他不是真的去賭晉王的生死。
他是要保下晉王。
拋開梵空寺和沈翊的矛盾不談。
中郡被晉王經(jīng)營多年,各方勢力方才勉強維持住一個均衡的局面。
一旦晉王被沈翊所殺。
中郡將徹底陷入群龍無首的狀態(tài),無論是鎮(zhèn)撫司,還是郡守衙門都做不到橫壓全郡。
更無論還有晉王私軍、幫派勢力渾水摸魚,若是這些人為了爭權(quán)奪勢再起爭端,那受苦的,還是普通老百姓。
而沈翊自是沒有想這么多。
他只是想殺了晉王。
當然,就算沈翊想到了空悲所想,他也不會如此悲天憫人,杞人憂天。
船到橋頭自然直。
沈翊從不對未知過分糾結(jié),遇水斷水,過山開山,這才是他的作風。
此刻的沈翊一拳凝握。
大成的天心四御真意悉數(shù)運轉(zhuǎn)。
剛猛如龍,至柔似水,
陰陽合和,包羅萬象。
這一拳好似蘊含著千變?nèi)f化的拳道至理。
這一拳又好似大道至簡,摒棄了所有變化,只是簡簡單單的,一拳轟出!
嘩!
沈翊的身形未動,仿佛只是出現(xiàn)一瞬間的模糊,下一刻,他整個人便好似縮地瞬移般,出現(xiàn)在了空悲身前,好像只是一眨眼之間,他的拳頭就落在空悲凝聚的法相之上。
空悲根本沒有看清那一拳是如何抬起,又是如何轟出。
他只聽到一聲仿佛遲延許久,來自亙古時代的巨大雷鳴,震耳欲聾!
下一刻。
一股磅礴至無可匹敵的勁力自那拳鋒之上,轟然宣泄而出!
咔嚓。
那是法相碎裂的聲音。
空悲的雙腳不由自主地離地而起,而后整個人好似隕石一般倒飛而去。
轟轟轟!
空悲消失了,只剩下廟殿之后的一連串斷壁殘垣,與那發(fā)愣的“弟子”靜靜相對。
“晉王殿下,就剩咱們倆了。”
沈翊冰冷的聲音,
正在逐漸靠近,猶如惡魔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