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梵空寺借天機樓之口,宣告天下佛道,欲在一月之后,于安西白馬寺召開水陸法會,交流佛學心得。
除了昭告天下,梵空寺還親自派遣弟子,到各州各郡的名山佛宗派發請帖。
雖然明面上只是一場佛學交流的法會,但諸宗皆知,天心圣僧遠游,梵空寺強勢而起,再加上西陵佛宗的威脅,這一場中原佛門的法會遲早會來。
選在西北郡的白馬寺,其意也是聯合天下佛門共抗西陵佛宗的東進威脅。
這自是不言而明之意。
故而凡屬佛門宗派,釋家修行的,除了個別消息不通的鄉野寺廟之外,皆有門內修行高深者率領得意門生,浩浩蕩蕩朝著西北匯集,共赴盛會。
天心寺亦是如此,由廣渡大僧率領達摩院三十六名武僧,西向白馬寺進發。
廣遠禪師還特意叮囑。
莫要因一時名利與梵空寺起沖突,天心所系乃是承襲圣僧使命,抵擋西陵佛宗的威脅。
當然,如此江湖盛事。
除了釋門佛宗的弟子,也有不少好事的江湖人前往西北湊熱鬧。
更有不少人想看看來勢洶洶的梵空寺,是打算如何將天心寺從佛門第一的位置上拉下馬。
一時間,西北之地風云匯聚,看似紛亂擾雜,實則西北郡各處往來要道,皆已被秦王府軍暗中監探,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秦王府的洞察。
沈翊則和阿月先一步離開梵空寺,前往安西等候陳之昂等人匯合。
離開之際,空戒曾對沈翊道:
“那魔佛能夠覆滅西陵宗寺活佛,想必即使在天人高手之中,其戰力當分屬上乘。”
“我中原佛門的天人高手,要么入了洞天福地,要么就是閉關潛修,蹤跡難尋,屆時也未必能到場,梵空寺為降妖伏魔身死道消,自無怨言,只是……”
“若累得諸位佛門同道,江湖豪杰平白丟了性命,空戒和尚縱使萬劫不復,也難以彌補今此過失。”
沈翊撓了撓耳朵。
絮絮叨叨,嘰里咕嚕說了半天,空戒無非擔心這么多人拿不下魔佛。
沈翊平淡道:
“你們負責請君入甕,在旁策應就好。”
“人,交給我來殺。”
他凝視著空戒大和尚那一張慈眉善目的面龐,咧嘴一笑道:
“至于說,大師你是在懷疑我的戰力。”
“不若你親自來試試。”
此刻沈翊和梵空寺建立了聯盟,空戒也放下心來沈翊不會輕易大開殺戒。
他雖然不愿召集梵空寺與沈翊打生打死,但是正常切磋一下的膽子,還是有的。
況且,沈翊說的沒錯。
他也想看看沈翊如此年紀輕輕,修為究竟高到了什么地步,當即他緩緩抬手: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話音落罷,空戒雙掌猛然合十,一股蘊含無上佛念的恢宏掌勢,驟然在掌端生發。
啪。
兩掌相抵,迸現無窮佛光,一座巨大佛陀虛影驟然出現在空戒身后,真罡涌動間,佛陀虛影與高坐蓮臺的金身造像轟然相合,平添無窮威勢。
空戒單掌畫圓,身后佛陀虛相平現萬千掌影,形如千手如來之相。
至此,空戒掌勢積累到了極致。
而看向沈翊,他仍好整以暇盤坐在原地,抬眸迎上空戒和尚的那一雙佛意涌動的雙眼,淡笑道:
“來!”
空戒不再猶豫,高大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下一刻,驟然出現在沈翊正上方。
雙掌齊動,如來虛相的萬千掌影齊齊而落,掀起獵獵颶風,從四面八方傾覆。
面對近在咫尺的無窮掌勢,
沈翊微微點頭。
單論修為,空戒妥妥踏入半步天人之境,否則也不會在圣僧離去后,生出帶領梵空寺上位的心思。
而且,這一路掌勢精氣神凝而唯一,隱隱調動天地大勢,幾乎不弱于尹天妄的血海波濤。
不過此刻沈翊已非當日的沈翊。
原先需要凝神以對的攻勢,此刻也盡在指掌之間。
電光火石之際,空戒只覺一道磅礴真意自沈翊周身轟然迸發開來,上接天穹,下臨九幽,空戒氣機所感,整座大雄寶殿盡數化為一片白茫。
千掌真罡所籠之處,
沈翊身形赫然消失。
空戒心神一凜,急急調動氣機蔓延八方,倏然之間,他只覺大雄寶殿周遭景象盡數不存。
仿佛身處虛空,
被一片茫茫慶云所籠罩。
恍惚間,他發現足下竟是一道寬闊無邊的巨掌,沈翊一式掌覆天傾的變式祭出,掌勢橫貫東西,更是直接影響了空戒的感知。
他一掌平攤收攏。
五根手指宛若撐天之柱朝著掌心合攏,空戒心神激蕩,即便身后有著丈六金身的佛陀虛相,此刻也只覺自身無比渺小,宛如螻蟻一般。
他不是沒有嘗試過破開沈翊加持在掌勢之上的精神影響,然而糅合了天魔真意千變萬化性質的掌意,若非以同等的天人真意相抗,否則都絕難脫出掌勢的影響。
遍尋不到沈翊蹤跡的空戒和尚,只能全力撐起金身法相硬抗,轟!五指合攏,天傾地覆。
空戒本以為迎接自己的是無匹巨力,沒想到沈翊手掌覆落的倏然之間,眼前一黑,又驟然明亮,他竟不知怎的又回到大雄寶殿之上。
眼前的沈翊含笑坐在蒲團之上,五指舒張,更重新端起一杯茶。
仿佛方才的一切不過是夢幻泡影。
“空戒大師,在下手段可堪入眼?”
空戒猶自沉浸在剛才一掌天傾的驚駭之中,當即雙手合十,慨然而嘆:
“一掌落,天地傾。”
“沈施主的掌法頗有圣僧當年的風范,定能降妖除魔。”
沈翊起身,笑著道:
“那我就先行一步。”
“到白馬寺恭候諸位高僧大駕。”
……
一月時間匆匆而過。
安西城則是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盛況。
從百香閣的二樓探出窗去,
往朱雀街上一瞧,
一水的明晃晃的光頭在陽光下閃耀,讓整個街道都明亮了幾分。
沈翊雙手環臂,斜倚在窗邊,隨意打量著街上和尚攢動的盛景,開口問道:
“秦王殿下的人還是沒探到蹤跡嗎?”
房間里,阿月正蹲在椅子上,一手捧著剛買的糕點往嘴里塞,無心和尚正盤坐在蒲團上打坐參禪。
清風直接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只有陳之昂搭理沈翊,他坐在椅子上泡茶輕抿,復又搖了搖頭:
“畢竟是天人高手。”
“想要神不知鬼不覺潛入安西城,自是輕而易舉,白馬寺已經布置妥帖,一切等到明日便見分曉。”
沈翊瞥了一眼幾個不靠譜的同僚,無奈道:
“行,那就明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