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姐,大姐姐為這么香?”
司清寧低聲呢喃,雙眼直勾勾盯著昏迷的司清嘉,拿起錦帕,輕輕擦拭額間滲出的細(xì)汗。
三月的天,就算春風(fēng)和暖,依舊帶著些許涼意,司清寧卻熱成這副模樣,顯然不太正常。
可見所謂的玄雁卵,便似最剛猛的虎狼之藥,僅憑氣味都能對人產(chǎn)生影響。
司菀也覺得郁躁。
心煩意亂,香得人頭昏腦漲。
她屏住呼吸,將門窗盡數(shù)推開,那股香氣被穿堂風(fēng)吹散些許,兩名侍女也不由松了口氣。
此時(shí)此刻,司清嘉還未清醒,外面卻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是陸昀川。
司菀抬頭望去,恰好與腳步匆匆的青年對視。
陸昀川對司清嘉十分愛重,先前為了將她從水月庵的學(xué)生救出來,甚至不惜以修復(fù)骨木版畫的名義,向皇帝舉薦司清嘉。
要知道,修復(fù)骨畫事關(guān)兩國邦交,極其緊要,若有半點(diǎn)差池,都會造成不可轉(zhuǎn)圜的后果。
偏偏陸昀川還是選擇這么做。
一方面,是因?yàn)樗麑λ厩寮蔚牡窨碳妓囶H為自信。
另一方面,則是因?yàn)樗媪怂叫摹?/p>
看到青年那張儒雅俊朗的面龐染上焦急之色,司菀眉梢微挑,抬腳走到門前,攔住了陸昀川的去路。
“陸先生,大姐姐在房內(nèi)歇息,還請止步。”
陸昀川臉色一沉,呵斥:“司菀,你讓開!”
“我若是不讓,陸先生又能如何?這座館舍,既非陸先生的宅邸,又非由你擔(dān)任山長的萬松書院,只怕沒人會聽從你的吩咐。”
即便陸昀川才學(xué)不俗,司菀仍對這位大儒生不出半分敬重。
身為司清嘉的老師,他對自己的學(xué)生存了不該有的男女之情。
這份不該存于世間的情意便好似一層朦朧的輕紗,遮蔽了陸昀川的視線,讓他變得眼瞎目盲、糊涂愚蠢,心甘情愿包庇司清嘉做出的一切惡行。
無論是乞兒街鬧出的人命官司,還是與他逐漸走到對立面的齊書源,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偏生陸昀川渾然不覺。
或者說,他早就察覺了端倪,卻仍在自欺欺人,尋找各種理由美化司清嘉的行為,為她開脫。
“你如此無禮,難道就不怕丟了秦國公府的臉面嗎?”陸昀川強(qiáng)忍怒氣,質(zhì)問。
司菀頰邊露出淺淺的梨渦,笑著作答:“陸先生這話說的好沒道理,大哥和大姐姐早就讓公府顏面掃地,甚至還淪為旁人茶余飯后的談資,我豈能與他二人相提并論?
今日我之所以將陸先生攔在廂房外面,也是為了維護(hù)大姐姐的閨名,何錯(cuò)之有?
難不成,我應(yīng)該放任外男,隨意進(jìn)出大姐姐的住處,才合了陸先生的心意?”
“你!”
陸昀川氣得渾身發(fā)抖,他早就知道清嘉的庶妹心機(jī)深沉,不是什么好東西,這會兒與她爭論,才真切意識到她有多難纏。
怪不得會把清嘉逼至絕境。
“事急從權(quán),何必拘泥于繁文縟節(jié)?更何況,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關(guān)心清嘉,亦在常理之中。”陸昀川咬牙反駁。
“好一個(gè)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司菀杏眼中盈著笑,但仔細(xì)看去,那絲笑意卻摻雜著冷漠。
“陸先生,你敢發(fā)誓,對大姐姐當(dāng)真沒有半點(diǎn)非分之想嗎?”
陸昀川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滿臉駭然,往后退了幾步。
司菀步步緊逼,不肯放過他。
“司菀,你莫要胡言亂語!我是清嘉的老師。”陸昀川色厲內(nèi)荏,俊美面龐狠狠扭曲。
“活了這么多年,我從未見過如此偏心的師長。”司菀聲音冰冷。
“大哥司勉不是陸先生的學(xué)生嗎?齊書源不是陸先生的學(xué)生嗎?為何司清嘉一而再再而三地針對他們,陸先生卻選擇視而不見,就因?yàn)樗麄儾⒎怯赡阌H自教導(dǎo),便能忽視出身萬松書院的事實(shí)?
你是書院的山長,書院的所有學(xué)子都是你的學(xué)生,但你呢?行事卻早已失了公允,全憑喜惡,這就是名揚(yáng)天下的大儒,簡直惹人恥笑!”
陸昀川家世清貴,年少成名,何曾被人指著鼻子叱罵過?
司菀是第一個(gè)。
加之陸昀川被司清嘉影響,向來瞧不起司菀,一時(shí)間,心頭積聚了更多怒氣,讓他雙目赤紅,胸膛似破舊風(fēng)箱般,不斷起伏。
站在后方的司清寧咽了咽唾沫,怎么也沒料想,陸昀川竟對司清嘉生了邪念。
那是他的學(xué)生!
陸昀川瘋了不成?好好的大儒不做,非要做世人不齒的衣冠禽獸。
“司菀,如今清嘉身體不適,我不與你計(jì)較,讓開。”陸昀川沉聲道。
“陸先生,你難道不奇怪嗎?原本齊書源對您多敬重、多恭謹(jǐn),為何會突然與你劃清界限,再不來往?”
司菀微微仰頭,漂亮精致的五官在日光照耀下,燦若芙蕖,格外明艷。
可惜看在陸昀川眼里,卻成了咄咄逼人的尖牙厲鬼,讓他手足無措。
“書源因開海禁之策受到重用,分身乏術(shù),又被太子收入麾下,自然無暇他顧,你莫要挑唆我們師徒的關(guān)系!”
陸昀川抬手指著司菀,語氣盛氣凌人,但仔細(xì)分辨,卻能瞧出他強(qiáng)硬外表下的氣弱。
明顯是心虛了。
“當(dāng)初齊書源初來乍到,好端端的宿在客棧之中,他家境貧寒,手里那些散碎銀子,誰都瞧不上眼。
偏偏這樣的一個(gè)窮書生,卻被幾名匪徒盯上,陸先生不覺得奇怪嗎?”
陸昀川喘著粗氣,怒吼:“你到底想說什么?”
“齊書源之所以與你反目,不是因?yàn)閯e的,而是因?yàn)槟愕暮脤W(xué)生,為了奪走開海禁之策,做出買兇殺人的惡行。齊書源走投無路,才會選擇效命于東宮。”
“不可能!”
對于司菀的話,陸昀川半個(gè)字都不相信。
清嘉是世間最良善、最純孝、最溫柔的姑娘,不僅天賦驚人,勤勉刻苦,還是他一手栽培出來的好苗子。
師徒二人相伴多年,感情深厚。
陸昀川向來以司清嘉為傲,甚至還將她視若月宮仙子,不染凡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