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地，一道驚天的修為散開，化為靈力溝通天地。風卷云涌，天穹之上忽然烏云密布。

云層壓迫著大地，天色開始黯淡了下來，壓得世人喘不過氣起來。

眨眼間，那云層中開始落下了雨水，看似普普通通的雨水，可每一滴都帶著無邊的殺意。

雨落在樹上，樹瞬間枯死。

雨落在鳥身，鳥瞬間失去了生機，跌落在地。

那這恐怖的雨落在慧空法師身上之時，卻被慧空法師身上亮起一道金光擋在了外面，無法穿透進金光之內。

慧空法師的身上所帶的金光將慧空法師包裹得如同一尊古佛。

雨古的逆天術法竟然對慧空法師沒有絲毫作用！

諸法在慧空法師眼中如虛幻，那就是虛幻......

“你到底是什么修為？竟然能無視我的雨落圣術。”雨古震驚的看著慧空法師在這生機滅絕的雨中，如同無視一般。

“阿彌陀佛......”慧空法師嘆了一口氣：“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萬法如夢，諸法皆空......”

“既然萬法皆空，那世間萬法自然對貧僧無用。”

“我不信！”雨古寒聲道，“即便那個境界也不可能無視我族圣術，你不可能到了那個境界。”

雨古雙手抱圓，在胸口迅速合并，兩手之間幻化出了一道藍色的符文。

雨古的腦后虛空之上一道異象浮現，那竟然是一滴晶瑩剔透的雨水。

這滴雨水是雨古的本命靈物，也是雨族的本命靈物！

他竟然在一次試探之后就直接召喚出了本命之物，慧空法師那一番可以無視雨族圣術的表現，給他的壓力十分的巨大。

一道通天氣息展露，整個天地之間在某種干擾之下瞬間如同陷入了一片汪洋大海，雨古和慧空法師之間的空氣之中猛然顫抖，一滴滴看似極為正常的雨滴開始懸于虛空之上。

整片天地間開始變得暴動不止，方圓萬丈之內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唯有下方河邊的那條小船在一道金光保護之下顯得安然無恙。

“雨命......”雨古輕喝了一聲，雙手一落，那萬千的懸雨立刻由通透的顏色變成了一種近似灰白色的渾濁，然后紛紛落下。

那落雨像是曾經參透過人生，也像是與世無爭欲歸去，每一滴落雨都帶著雨古對于生命的理解，帶著的是一種對于人生短暫的參悟。

數百里之內的眾生紛紛抬頭看向漫天落下的詭異雨水。

有的雨滴到了人身上，有的雨落到了草木之上......

被雨水打濕的人眼中似乎忽然陷入了一種迷茫，他們能看到很多，看到生老病死，看到喜怒哀樂......那似乎是一種感悟，可這種感悟帶著無盡的悲涼和絕望之意。

在這種‘意’中，凡是被雨水淋到的人皆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老去，衰敗......用不了多久就會迎接死亡。

一聲嘆息響起，大地之上蔓延開了一道金色佛光，覆蓋了整個被雨水影響到的地方，將那些被雨水加速衰老的人保護在了其中，使他們停止衰老。

人們紛紛醒悟，然后跑回了屋內。

同樣，那些雨水也落在了慧空法師身上，也如同方才的術法一般，對于慧空法師并無效果。

“為什么還是對你無效，難不成你真的到那個境界了嗎？可你為何不殺我？”雨古如臨大敵，面目猙獰的看著慧空法師。

“阿彌陀佛，貧僧并無修為，世間萬般法，皆對貧僧無效，貧僧也不會殺人！”慧空法師凌駕于虛空之上，目光平靜的看著雨古。

“施主你明明你參透了雨法，卻為何不悟呢？”慧空法師問道。

從剛才雨古的術法中，慧空法師能看出雨古也是一位觀雨而悟道過的人。

他自然也從雨中感悟過人生的生老病死。

能有這般的修為的人，哪個不是帶著自身的感悟一路走下來......

“我為何要悟？眾生如雨落，我自可...以雨控眾生生死。”雨古回答道。

慧空法師搖了搖頭，深深的看著雨古，緩緩說道：“可施主可曾想過......”

“這雨落萬千，眾生如雨，那施主又是其中的哪一滴，是否也有人想要控施主這滴雨呢？”

“我自逍遙逆天而上，沒有人可以控我。”雨古狂傲的說道。

“逆天而上又如何？”慧空法師雙眼禪意涌現，“雨落是自然，即便你能逆天而上，上到云端就不是雨了嗎？”

“曾經有一個小友與貧僧論道時曾經說過......”

“這雨并非只是從天落下，而是天上的云，落下的雨，匯集的河......你觀的只是落雨，卻不見云的成因，不見落雨的歸去。”

“雨從何來？落雨又往何處而去？”

“佛言：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

“你見的只是‘落雨’，卻不是‘雨’。‘落雨’是人生...‘雨’是......”

“輪回啊......”

轟！

那話如同驚雷，響徹雨古的靈海。

雨古聞言一陣恍惚。

“落雨是人生，雨是輪回......落雨是人生，雨是輪回。”雨古身為雨族之人，自是以悟雨為傲，可如今卻有一個老和尚跟他說自己見到的太片面了。

“我觀雨是雨，卻觀的也不是雨......”

沉默之中，一道鴻蒙之氣在雨古的身上浮現。

“原來...如此......”

片刻之后，雨古回過神來，看向慧空法師的雙目中有著強烈的忌憚。

“多謝大師提點，可我依舊要復仇，我殺不了大師，卻可以殺世俗之人。”

“大師方才不是救了在我雨命之下的很多凡人嗎？若大師再阻止我，我將會調頭去殺盡能見到的所有凡人，大師攔不了我。”雨古平靜的說道，似乎沒了之前的那么暴厲，可眼中的仇意依舊。

慧空法師聞言嘆了一口氣，目露哀色，他知道雨古說的是真話。

他不會殺人，只能阻止對方，卻阻止不了對方離開之后殺世俗之人。

要么讓開，讓他去殺蘇墨。

要么繼續阻攔雨古，雨古會離開然后殺無數的凡人。

雨古拿捏了慧空法師的的博愛之心，這是一道沒有選擇的選擇題。

蘇墨與眾生，慧空法師必須選一個！

雨古此番也不著急了，只是平靜的看著對方做出選擇。

慧空法師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后下方的那艘小船，那小船之上安靜無聲......

“貧僧不能眼睜睜的讓施主去殺蘇小友，施主只要殺了貧僧，便無人再阻攔你去完成復仇......”慧空法師嘆了一口氣道。

雨古臉色一冷，寒聲道：“你知道我殺不了你......這么說你是做出選擇了？”

慧空法師微微一嘆，神色平靜，波瀾不驚的開口說了一句話：

“貧僧沒有修為，只是因佛法而不懼世間萬般術法，施主可用凡劍殺死貧僧......”

“貧僧死后，自然無法再阻止施主。”

雨古神色一滯，“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慧空法師搖了搖頭，平靜的說道：“貧僧從不妄語，施主盡可一試......”

雨古深深的皺起了眉頭，看著慧空法師神色變幻不定，一招手一把長劍不知從何處飛來，落入了雨古的手中。

雨古試探性的飄然上前，到了慧空法師面前。

慧空法師目光平靜的看著雨古，沒有絲毫舉動，似乎在等著雨古的屠刀。

雨古抬起手中的長劍，向前輕輕一送......

呲......

那柄長劍竟然真的刺入了慧空法師的體內，刺入了慧空法師的心房......

慧空法師竟然真的......沒有修為。

一滴血落下，由虛空之上相伴著那些如同眾生的雨水一同落下......

雨古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幕，一種虛幻之感襲上心頭，讓他感覺如同在做夢。

一個萬法不侵的和尚，竟然真的能被凡劍所殺。

“阿彌陀佛！”慧空法師像是絲毫不在乎自己生命的流逝，只是平靜的看著雨古：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慧空輕輕的開口，眼中佛光黯淡：“離一切諸相，則名諸佛。”

“施主，你悟了嗎？”

雨古怔怔的看著生機流逝，卻面色平靜的慧空法師，口中呢喃：“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離一切諸相，則名諸佛......”雨古呆呆的拔出了那柄長劍，眼中不知何時竟然浮現出了一道禪意。

雨古神色迷茫，緩緩的轉過了頭看了看天地間落下的萬千雨水。

一瞬間，雨古像是看不清這個世界了......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慧空法師緩緩的開口道。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一種茫然無措的感覺浮上了雨古的心頭，雨古松手，長劍跌落下了虛空。

雨古緩緩轉身，目光迷離的看著慧空法師。

慧空法師平靜而和善，如同一盞明燈恍惚之間亮了起來，照進了雨古的苦海之中。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雨古眼中的禪意漸漸明亮，最終化為一抹佛光。

雨古恍惚間轉身，看向紛亂的世界，渾身猛的一顫，起身化為一道長虹......

......而后消失在了天際。

見雨古離去，慧空法師嘆了一口氣，降下身子，落在了那艘在河邊風雨飄搖的小船的船頭之上，盤膝而坐。

“阿彌陀佛......”慧空法師轉頭看向船屋之內，雙手合十，目露哀色。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

慧空法師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宛若一尊佛像，再無生機......

他以命渡惡，以身渡劫。

他也始終沒有騙任何人，他確實沒有修為。

佛法不是修為。

只是惋惜......直到身死坐化，卻還是沒能與蘇墨辯出：那菩提和明鏡，是‘身心’......

還是‘非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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