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說書先生確實只是一個凡人。

在蘇墨接手酒樓之后沒過多久便死了......

遲暮而亡，死去之前也帶著笑容，似對這一生也沒有什么不滿足的。

蘇墨遣散了酒樓之中的伙計，簡單的將老說書先生葬下。

枯葉飄零，他站在老說書先生的墳前站了許久。

那數之不盡的落葉似在說凡人平淡的生與死。

他也曾問老說書先生：若是能繼續活著，老先生愿意活下去嗎？

他不曾說，他可以讓老說書先生再活很久......

老先生卻知道蘇墨的不凡，只不過還是搖頭拒絕了。

他說：“一生觀遍各種酒徒茶客人間百態，已然滿足了。世人想要一直活著，只不過是因為還有放不下的事情。”

“有人放不下身旁之人，有人放不下手中之物。”

“我一生清貧，已沒什么放不下了。”

似乎這般離世，是他最好的歸屬......

他看出了蘇墨在尋歸，勸蘇墨先尋途。

說來可笑，蘇墨一個人間圣賢，還沒有一個凡俗的老者看得開。

他看不懂，放不下。

卻也知道老說書先生話語有理，尋歸先尋途。

他一直在尋歸，卻在歸來之后，迷茫而無措......

只是這尋途尋的又是什么？

這九天的世事萬物，都非是當年的那熟悉的一切。

身在紅塵中，卻無相熟故。

或許，途中自有解......

尋歸似果，可他卻忘了去尋那途中的因。

尋途，蘇墨那一直不曾解開的三問.......

何為情，何為因果，何為宿命。

這酒樓似乎便是他欲尋途和三問最好的地方！

既然找不到儒圣，也不知今宵是何年，便先找一個歸處，慢慢的等吧。

“尋歸先尋途......”蘇墨對著那說書老先生的墳墓深深的一拜。

“多謝老先生。”

白衣翩翩，似哀愁又添幾分......

......

這城中那酒樓的老掌柜死了，來了一個新掌柜。

只是那酒味不曾變，卻沒了酒樓之上那老先生說書的聲音......

也沒了那佳肴，這酒樓只剩酒了。

往日的酒徒茶客少了許多，顯得有些冷清。

蘇墨和小玄機在這酒樓之中住了下來，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只是也無其他的去處......

蘇墨照舊每日開門，卻又不關心樓中無客。

他只是喜歡在樓上的窗邊那個位置，一邊品酒，一邊望著窗外的景色。

街坊鄰里自樓下走過，也時常抬頭，好奇的望著那個白發的男子。

秋盡冬來，天上降下了涼意。

寒霜化雪，帶著說不清的意味，飄搖不散。

白茫茫的一片之中，那酒香依舊.......

“師兄......”小玄機登樓，看到了發呆的蘇墨，立刻小跑到了蘇墨的面前，有些苦惱的開口道：“這里的酒沒有當初在仙爐的好喝。”

他已經知道當初的蘇墨騙了他。

酒就是酒，根本不是什么九奶，也不是九尾仙狐的奶。

蘇墨回頭看向小玄機，搖了搖頭，“這酒是以粗糧釀制，當初的酒是用挑花釀制的。”

“桃花？”小玄機一愣，隨即問道，“我們能用桃花再釀一些嗎？”

蘇墨搖了搖頭，“并無那么多的桃花。”

小玄機想了想，指了指酒樓后面的那一片荒山開口道：“咱們自己種啊，這片荒山咱們買下來，種些桃花，再摘桃花釀桃花酒。”

蘇墨想了想，點頭答應，“好，等來年開春，我們買來種一些吧。”

小玄機立刻高興的蹦了起來，走到了蘇墨身前桌子的對面，爬上了椅子，“師兄在想什么？”

蘇墨恍惚的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了。”

看著窗外的白茫茫的一片的飛雪，似乎忘了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小玄機看著蘇墨有些低沉的模樣，想了想開口道：“要不咱們下棋吧。”

他們是天機一脈，天機一脈傳承便善于下棋。

小玄機的棋藝也很好。

蘇墨一點頭，“也好。”

小玄機立刻取出了棋盤棋子，放在了窗邊的桌上。

蘇墨執黑棋，玄機執白棋。

窗外茫茫飛雪，似帶著說不清的茫然......

酒樓之中，那兩位師兄弟在棋盤之中博弈著。

一局下來，小玄機看著棋盤之上無路可走的白棋，苦惱的嘆了一口氣，“差一點，差一點我就贏了。”

天機洞天的兩位殘魂說，他師兄的棋藝很高，若是何時他能下過師兄，他便能出師了。

果然，蘇墨的棋藝很高。

卻也只比他高一點點......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天機洞天的兩位殘魂，似忽然有些難過了起來，“師兄，我們還能回去嗎？”

他有一點想兩位師尊和師祖了。

回去么？蘇墨嘆了一口氣。

自然是要回去的！

這里終究不是他夢中的故里，唯有回到仙域，再去找到那浮葉，才能找到他真正想要的回去的九天十地。

可是，如何才能回去呢？

或許要先尋到他的‘途’吧，尋歸先尋途啊......

“能回去的。”蘇墨低沉的點頭道。

回去仙域，也回到他記憶之中的九天十地。

他沒有忘記，他身入輪回，只是為了尋找到自己的一線生機。

如今生機已尋到，這里終究不是‘歸’處......

聽到蘇墨的回答，小玄機立刻高興了起來，“或許，我能在這里突破化神呢。”

小孩子心性，傷感來的快，去的也快。

“師兄我們再下一局，我感覺我能贏！”

“好！”

蘇墨點頭答應，兩人正要繼續之時，酒樓之中走進了兩道身影，登上了閣樓。

“掌柜的，怎么沒有小二迎客？”

蘇墨轉頭看去，笑著搖了搖頭，“小二回家了。”

來人正是上回那對男女。

女的美貌異常，而男子也是氣宇軒昂......

兩人如同神仙眷侶一般，朝著蘇墨走了過來，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小玄機看到兩人前來，立刻起身讓出了位置，并且收起了桌上的棋子。

蘇墨對著小玄機說道：“去拿些酒來。”

小玄機點頭答應，立刻朝著閣樓之下走去......

男子和女子也不客氣，坐到了蘇墨的對面，男子笑著對蘇墨開口道：“你這掌柜，可真不會做生意。”

蘇墨無奈，“你們怎么來了？”

女子搖了搖頭，“路過，忽然想起，過來看看。”

蘇墨神色如常，卻沒有開口。

男子與女子相視一笑，對著蘇墨開口道：“你知道我們的身份？”

蘇墨嘆了一口氣，“不知。”

男子想了想，揮了揮衣袖，“劉念，此國之皇.....”

蘇墨神色如常。

男子又指了指身旁的女子，對著蘇墨介紹道：“這位是吾的妻子妖界之尊，她們一族沒有名字，每一代皆稱為......鳳！”

蘇墨手中的酒盞微微一晃，抬起頭看向了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