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深深的低下了頭去。

正如他想要知道出現在自己身上的病因，如今知道了一切，并且得到了一切。

可他卻仿佛失去了一切......

他失去了屬于往世那段記憶的意義，那段記憶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長生的。

他就是長生，可他永遠也不會是長生！

長生已死，那段記憶將是蘇墨此生都無法磨滅的迷茫和夢。

一旁的虛空獸親昵的蹭了蹭蘇墨的身軀，又舔了舔蘇墨的手臂，似乎想要安慰蘇墨。

蘇墨轉頭看向大壯，抬手輕輕的摸了摸大壯的腦袋。

大壯也對著蘇墨齜牙咧嘴的笑了起來，似乎很開心的模樣......

它懂得東西不多，只希望能一直待在蘇墨的身旁！

它不知道蘇墨為什么不開心，卻希望自己能讓蘇墨感到開心起來。

就像以前在九天一樣。

它能感覺到蘇墨身上那致命的傷不在了，它便很開心。

蘇墨看著大壯逗他的模樣，微微的搖了搖頭。

“好了好了，消停一下......”

“嗷嗚。”大壯嗚咽著，重新趴了下去。

蘇墨望向長河，神情閃爍。

那里的浮生燈在長生停止點燈之后，都已經熄滅了......

就如六位神族說的那樣，當彼岸的風掠過長河，便會導致世間的磨滅。

首當其沖的，便是萬年前荒界的覆滅和魖界的災難！

而身處于彼岸某一個角落的九天十地，更是經歷著萬年一次的浩劫......

浮葉沉河，也源自時間的溟滅。

或許再用不了多久，那萬年一次的浩劫會變得越來越頻繁，直到即便浮葉之上無人，也會傾覆。

“該回家了......”

只是他即便有虛空獸，自身也無法降臨。

好在，他如今又能有化身了！

“你想要做什么，便去做吧，我一直陪著你。”神女適時的開口道。

蘇墨回頭看向神女，輕輕的點了點頭。

他抬手一指眉心。

剎那間，眉心的神族耀紋赫然轉變成了一朵彼岸花的模樣......

那花緩緩的成型，飛出了神念之中，化身成為了一顆種子！

那種子繞著蘇墨飛出，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成了一株無花之草。

蘇墨照著當年的模樣，自斬一半的神魂，融入了彼岸花中。

那彼岸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的成長......

這化身之術并非長生的化身之術，長生的化身之術，是創造一個新的自己。就像當年的詩九璇的三千化身一般，每一道皆是獨立的人格。

而蘇墨這借用當年彼岸花分身之術，所創造的化身，神念與主身神念相通。

實際上兩人，只是一個人！兩具身軀無時無刻都知道彼此在做什么。

更像是，一雙可以遠去的眼睛。

所控制化身之人，依舊只是蘇墨自己！

就像當年開遍九天十地的彼岸花，每一道都是蘇墨本身......

彼岸花緩緩的成型，在一陣金光之中成為了一個人！

一身白衣依舊，顯現的儒雅翩翩。

看上去，與蘇墨相似，卻顯得更為年輕，那是蘇墨死在九天之時的模樣......

那身書卷氣息，沒有裴氏那歷經人間滄桑的模樣。

虛空獸看著兩個蘇墨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迷惑的看來看去。似乎腦子一轉，才想起當年自己帶著蘇墨的彼岸花種滿九天十地。

那每一株彼岸花，看似不同，卻都是蘇墨。

他們與蘇墨的意識，無時無刻的不是相連的。

蘇景言看著蘇墨，而后轉頭看向了虛空獸，猛的翻身騎上了虛空獸的后背。

他輕輕的拍拍了拍虛空獸的后背，大腦袋，“大壯啊，想回家嗎？”

回家？

虛空獸猛的轉頭看向背后的蘇景言，眼中流露出了無比的向往。

那個它第一次踏入的世間啊，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有朝一日能與蘇墨一起回去。

它終于在蘇墨的口中，再一次聽到了這句話。

“回家！”

大壯的眼睛瞬間紅了，望著蘇景言，深深的點了點頭。

它想！

它想跟蘇墨一起回去，一起在九天十地的天地之間馳騁！

它想那個它看著長大小丫頭，想那一直對它喜愛有加的蘇墨雙親，想那個平和慈祥的杜平生。

想大兇，想玄女，想所有九天十地之中的人！

它知道，蘇墨也無時無刻的在想。

蘇景言的雙眼也滿是潮紅......

終于......能回家了！

回家啊，多么簡單的辦法。只要有大壯，只要能化身，他便能回家！

可卻就是這簡單的兩個條件，他便等了這么多年。

蘇景言望向蘇墨，兩人的神念相連，就像是在照著鏡子......

蘇景言深吸了一口氣，猛的扭頭，對著大壯輕聲的喊了一聲，“回家！”

“吼！”

虛空獸仰頭嘶鳴了一聲，帶著蘇景言沖天而起。

粗壯的四肢踏著虛空，使虛空發顫動，兩道相依的游子，在虛空獸的嘶吼之中，直接撕開了虛空。

虛空獸猛的一扭，背著蘇墨融入了虛無之中。

消失在了三重天的長河之畔......

......

蘇墨望著大壯和蘇景言離去，腦海之中卻是虛空獸馱著蘇景言穿梭虛空的畫面。

他能看到蘇景言的一舉一動，同樣蘇景言也能看到他的一舉一動。

兩人雖然分離兩界，卻只是一個人！

蘇景言回到浮葉還需要一些時間，而他也要回去了。

回到仙域和人間！

一人分兩身，去往兩界，皆是做著他自己想要做的一切。

有一個布局，需要蘇墨親手為之！

在兩界同時展開，而后傾覆一切......

浩劫之下，方有重生！

輪回，輪回！

他要的不只是世人的輪回，還有這整個世間的輪回！

輪回之前便是消亡！

唯有消亡才能步入輪回，只是這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

蘇墨望向神女，神女則是平靜的看著蘇墨。

她并不知道蘇墨想要做什么，卻知道蘇墨的心中的布局必然是這整個世間最大的一個局了。

“走吧，我陪你。”

蘇墨點了點頭，神女輕輕的一揮手，撕開虛無，帶著蘇墨走入了虛空的裂縫之中。

三重天重回平靜，只是卻寂寥無人。

彼岸的風吹來，卷起了荒蕪的河畔的塵土漫天飛揚。

蕭索的寧靜之中。

那立在山坡之上的無數石碑，在風中遙望著茫茫的長河......

絕望，卻似乎又帶著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