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成為神族的蘇墨透露著一種漠然的氣勢。

便似當初神族傳承之時，斬去了蘇墨的凡意一般......

他看向其他人的目光之中帶著那種無情的冷漠，仿佛神族本不需要世間的情一般。

無情則無畏，能憑著超脫于世俗的冷靜，面對一切！

就像守著長河的點燈一脈神族，哪怕同伴迷失在長河之中，依舊能夠堅守著自己心中要堅持做下去的事情。

就像孤單守著界門無數年的巨神，寥寥界門，只有一人，卻從不曾離開！

跟隨蘇墨一同前來的眾仙望著蘇墨的神色，張著嘴卻說不出什么話語來......

他們都知道，這一刻的蘇墨已經不再是隨他們一起前來的人了。

神女呆呆的望著蘇墨，探出玉手，撫摸向蘇墨的面頰。

只是蘇墨卻并無任何的回應！

“好.......”

神女從蘇墨的手中接過了靈海之門，收了起來，“我會按你說的，將所有人都送去往生......”

“然后，我也會去往新的輪回！”

說完，神女便掉頭離開。界門之外的涼風吹來，吹動著神女的潔白長裙。

那離去的背影之中，原本無情而淡漠之人，竟不知從何時起...

......也沾染上了紅塵的氣息。

她會回去世間，等到將所有人送入輪回...

等著另一個蘇墨做完九天十地的一切，再與他在靈海之中相遇，并一同走過忘川...

她知道，九天十地的那人也是他......

那個新的輪回會是什么樣子的？

她從未想過！

那對她而言也不重要，只要能與他在一起，哪怕新的輪回之中，是廣袤而寒冷的無盡星海也很好！

柔云望著淡漠的神族蘇墨，目光之中是那種無盡的溫柔。

這世間之人，與她最為熟悉的人是誰？

曾經那個死去的柔云的過往她不記得了，可是如今的柔云卻知道...

......是蘇墨。

在那蘇墨為了從心樹之中布局，與她一同經歷的無數次輪回，就如在那心樹的‘白紙輪回’一樣，早已在白紙之下留下了深濃的墨痕！

繪不出墨痕的形態，卻一直在受著墨痕的改變。

她已分不清，是蘇墨從那個輪回之中將她救出，還是將她困在了另一個‘輪回’之中。

“還會再見嗎？”柔云凝望著蘇墨，柔聲開口。

那語氣之中，就仿佛不是一個仙帝會展現的溫柔......

唯他而已！

蘇墨望著柔云，輕輕的點了點頭。

“會的！新的輪回之中，我們自會再見......”

柔云展顏笑了起來，揮舞著淡綠色的長裙，轉身離去......

她本就是以防不測才為了陪著蘇墨前來。而如今蘇墨選擇了留下，她便也沒有理由再陪著了！

小小的心思，干凈而脆弱......

蘇墨看向九尾仙狐的，知道九尾仙狐來到這里的原因是什么，隨即轉頭看向巨神。

“前輩，可曾見過有十三人從世間而來？”

巨神背對著蘇墨，望著茫茫界門之外的寂寥星海.......

“來過，他們走出了界門！”

“但是他們的修為不夠，在界門之外待不了太久，一直未曾歸來，應該是死了.......”

九尾仙狐聞言一顫，神色之中流露出了濃郁的哀傷之情。

遠遠的對著巨神和蘇墨朝向界門之外的方向微微一拜，也不知是感謝巨神的解惑，又或是祭奠在那十三人中自己的姐姐......

眾人沉默的望著神情冷漠的蘇墨，張了張嘴，卻并未說什么。

似乎明白眼前的蘇墨已不是他們認識之人......

面前之人，只是身為神族的蘇墨。

寥寥無言，眾人皆散。

茫茫仙土界門，只留下了那一道白衣和魁梧的巨神殘魂！

......

蘇墨看著眾人的離去，似有些落寞而蕭瑟的情緒浮現......

很奇怪，他明明已經將身為儒道修為的一切都斬掉了，為何還是會感到悲傷？

那儒道修為帶著他身為蘇景言的一切凡意和仙術。

已無凡意，為何又會有凡俗的情緒？

只是那臉上的落寞神情一閃而逝，便被蘇墨隱藏了起來.......

等所有的都離開，巨神殘魂回過頭來，望著蘇墨淡漠的神情，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何必強撐著呢？”

蘇墨雙目不可察的一顫，仰頭望向了巨神！

一老一少兩位神族互相望著，卻似乎都已經看出了彼此的那種‘裝模作樣’。

“前輩怎么知道......”

蘇墨臉上的淡漠之色消失于無形，仿佛無比落寞的坐到了石橋之上巨神的身旁。

巨神也坐到了蘇墨的身旁，兩人并肩望著石橋彼岸的茫茫界外......

巨神搖了搖頭，“因為我也是神族啊！”

“神族舍棄世俗的凡意，并非便是真的無情.......”

“只是因為吾族對于蒼生的執念太過濃郁，為了讓自己不受凡意影響了心緒。才將那凡意褪去...”

“......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罷了。”

神族本就是沾染了世間紅塵氣息而誕生的先天一脈。

既是誕生于紅塵，又怎會真的沒有紅塵的七情六欲？

“神族也有七情六欲，只是相較于世人更為深沉一些罷了。”巨神喃喃自語。

“神族......也是人！”

看似無情的神族...

......才是最受情之一字擺布的一脈！

否則又何至于，為了心中的堅持，而讓神族的血脈幾近斷絕？

有時候，有情之人和無情之人并無法從臉上的神色之中發覺.......

有的人面含笑意，心中或許卻是無比的絕情！

有的人面上冷漠，仿若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心底則是期待著大家都走近一點，期待著與旁人的交流說心。

冷漠......只是那群人偽裝自己，讓自己不受到傷害的面具而已。

揭開那副面具，里面是無比的溫柔......

情之一字，又豈是那可被斬去的凡意？

那些斬去的，不過只是會有可能影響神族堅守世間的‘小小害怕’罷了！

蘇墨看著天地之間忽然變得格外安靜的模樣，心中似有種難言之情緩緩流動......

“前輩獨自守著界門無數年，會感到孤獨嗎？”

巨神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抬手摸向自己神族巨劍。

此刻界門不再有其他人，他也不再是那堅若巨峰的模樣......

他轉頭望著周圍寂靜而冷清的天地，目光之中露出了那動人心神的孤寂模樣。

界門之外有一縷涼風過境，蕩起了巨神那滿頭凌亂的蒼蒼白發。

“怎么會...”

“......不孤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