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被任命為民工大隊長的第三天,整個工地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一種嶄新的、高效運轉(zhuǎn)的面貌。
他就像一個不知疲倦的陀螺,手里拿著蘇知意特地為他準(zhǔn)備的一面小旗子在工地上來回奔走。
“三隊!三隊的!你們那邊的磚用完了,趕緊讓兩個人去窯廠那邊拉!別讓砌墻的師傅們停手等著!”
“嘿!五隊的,你們幾個小子!說過多少遍推車的時候看著點路,別把木工組那邊剛彈好的墨線給踩了!那可是木風(fēng)哥他們熬了一晚上才弄好的!”
“伙房的!伙房的!今天日頭毒,東家吩咐了多熬些綠豆湯,半個時辰后送到工地上來給大伙兒解解暑!”
他的嗓門洪亮,調(diào)度清晰,雖然偶爾還有些手忙腳亂,但那份認(rèn)真和負(fù)責(zé)的態(tài)度讓所有村民都心服口服。原本還有些不服氣的老人,此刻也樂呵呵地聽從他的指揮,整個工地忙而不亂,效率比之前又提高了一大截。
蘇知意站在二樓的平臺上滿意地看著這一切。墻體已經(jīng)砌到了頂,只剩下最關(guān)鍵的封頂上梁。那座夢想中的家園輪廓已經(jīng)無比清晰,竣工在望。
就在這時,木工組的大把式木風(fēng)和周叔一同走了上來,兩人的臉上都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凝重。
“東家,”木風(fēng)開門見山,聲音有些干澀,“出大事了。”
蘇知意心里“咯噔”一聲,面上卻依舊平靜:“木風(fēng)哥別急,慢慢說。天大的事咱們一起扛。”
木風(fēng)從懷里掏出一張主梁的樣式圖,指著上面一個關(guān)鍵的尺寸愁眉苦臉地說道:“東家您看,咱們主廳這根中堂大梁按照您的圖紙得要一根長三丈二、碗口粗的整根鐵力木才能擔(dān)得起來。可是……”
他一咬牙說道:“可是這幾天我托人問遍了青石鎮(zhèn)所有的木料行,別說鐵力木就連稍微次一點的硬木,只要是超過三丈長的一根都沒有!”
周叔也在一旁補充道:“東家我也派人去打聽了。情況不對勁,木料行的老板們都說最近半個月,青石鎮(zhèn)所有的大尺寸優(yōu)等木料都被一個神秘的買家給提前訂走了,有多少要多少,連定金都付了雙倍。這不像是普通的買賣倒像是有人在故意囤積針對我們。”
“針對我們?”栓子正好送綠豆湯上來,聽到這話氣得臉都紅了,“誰這么缺德?咱們蓋房子招誰惹誰了?”
蘇知意秀眉微蹙,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走,”她當(dāng)機立斷,“我們親自去青石鎮(zhèn)會會這位神秘買家。”
一個時辰后,青石鎮(zhèn)最大的木料行廣聚木的后院里,掌柜的頂著滿頭大汗,對著蘇知意一行人點頭哈腰,臉上堆滿了為難的笑。
“哎喲,知意東家您怎么親自來了!真是小店的榮幸!”那掌柜的一邊用袖子擦汗一邊小心翼翼地賠笑,“只是您要的那種三丈以上的頂梁木,真的是一根都沒了啊!”
周叔上前一步,他那在戰(zhàn)場上磨礪出的煞氣不經(jīng)意間散發(fā)出來嚇得掌柜的腿一軟。
“沒了?”周叔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掌柜的開門做生意,講究個誠信。我們東家出得起價錢,你卻說沒貨。我倒想問問是哪個大主顧有這么大的手筆,能把整個青石鎮(zhèn)的頂梁木都給包圓了?”
“這……這……”掌柜的被周叔的氣勢嚇得魂不附體,眼神躲閃支支吾吾地就是不敢說。
蘇知意輕輕擺了擺手示意周叔退下。她從懷里取出一錠五兩的銀子不輕不重地放在了桌上,發(fā)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掌柜的,”她微笑道,“我們不是來找麻煩的,是來解決麻煩的。你今天告訴我實話,這錠銀子是你的。以后我知意造的農(nóng)具也可以讓你獨家代賣。可你要是還跟我打馬虎眼……”她沒有說下去。
那掌柜的權(quán)衡利弊,最終一咬牙壓低了聲音,幾乎是用氣聲說道:“是鎮(zhèn)上的李家!李員外家!”
“李家?”蘇知意念著這個姓氏,原主記憶深處一個模糊的、帶著幾分輕浮的年輕公子哥的形象一閃而過。
正是當(dāng)初蘇巧兒誣陷原主時所牽扯到的那對原主有過好感的李員外家的公子!
掌柜的見蘇知意臉色微變,連忙竹筒倒豆子般地全說了出來:“就是他們!半個月前李家大公子親自下的命令,讓我們幾家大的木料行把所有市面上的優(yōu)等木料,尤其是大尺寸的全部買斷!還放話出去誰要是敢賣一根木頭給杏花坳的蘇知意就是跟他們李家作對!”
“他們還說……”掌柜的偷偷覷了一眼蘇知意的臉色才小聲道,“說您一個鄉(xiāng)下丫頭想蓋青磚大瓦房是異想天開。他們就是要讓您這房子蓋不下去,到時候自然會哭著去求他們李家……”
“求他們?”栓子氣得一拳砸在桌子上,“我呸!這幫人也太不是東西了!這不是明擺著欺負(fù)人嗎?!”
“好一個李家。”蘇知意緩緩站起身,臉上非但沒有憤怒反而露出了一抹極冷的笑意。
“帶路,去李府。”
李府坐落在青石鎮(zhèn)最繁華的地段,朱門高墻氣派非凡。
當(dāng)管家聽聞是一個叫蘇知意的鄉(xiāng)下丫頭求見時臉上滿是輕蔑,連通報都懶得通報直接就要趕人。
“哪兒來的野丫頭,我們家老爺和公子是你想見就見的?趕緊滾!”
“滾?”
“我蘇知意今天來是來跟李家談一筆上千兩銀子的木料生意。既然李家看不起這筆生意,那就算了。周叔,栓子,我們走。”
她這番話故意提高了音量。
話音剛落,只聽府內(nèi)傳來一個帶著幾分輕佻的年輕聲音。
“慢著。”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身穿錦衣、面容白凈但眼神卻透著幾分傲慢和淫邪的年輕公子搖著折扇走了出來。
正是李家大公子,李文才。
他上下打量著蘇知意眼中閃過一絲驚艷和貪婪,笑道:“你就是蘇知意?呵呵,果然有幾分姿色,比傳聞中還要動人。怎么房子蓋不下去了,知道來求我了?”
蘇知意看著他神色淡然:“李公子,我是來買木料的不是來求人的。開個價吧。”
“買?”李文才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他收起折扇,用扇柄輕佻地指了指蘇知意,“木料,我有的是。整個青石鎮(zhèn)的木料都在我手上。但是嘛……我這木料不賣。”
他湊近一步壓低了聲音,語氣里充滿了**裸的暗示:“我這木料只送人。只要知意姑娘你肯點個頭,別說區(qū)區(qū)幾根頂梁木,就是我李家這偌大的宅院分你一半又有何妨?”
栓子氣得渾身發(fā)抖,拳頭捏得咯咯作響,要不是周叔死死按住他,他怕是已經(jīng)一拳揮了上去。
蘇知意卻笑了。
“李公子,”她輕輕開口,“我今天來是把你當(dāng)成一個生意人。現(xiàn)在看來是我高看你了。”
“我蘇知意的房子要用堂堂正正的木頭來蓋,而不是用這種沾滿了骯臟算計的爛木頭。”
“至于你……”她上下打量了李文才一眼,搖了搖頭,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堆無用的垃圾。
“你,也配?”
說完,她再也不看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的李文才毅然轉(zhuǎn)身。
“你站住!”李文才被她那輕蔑的眼神徹底激怒,歇斯底里地吼道,“蘇知意!我告訴你!你今天敢走出這個門,我保證你在整個云州地界都別想再買到一寸上好的木頭!我李家有的是錢,我耗得起!我看你那房子拿什么來封頂!”
蘇知意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
“買?”
“誰說,我一定要買了?”
“這天下的木料又不止你李家有。”
“既然鎮(zhèn)上沒有,那我就自己去山里取,這又有何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