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出解藥!"林曼婷的嘶吼帶著哭腔,注射器針頭已抵住程教授太陽穴。老人渾濁的瞳孔突然泛起清明,喉間迸出帶著血沫的嘶吼:"跑——!"程墨白在槍響瞬間撲向綠色液體池,懷表玻璃碎裂的剎那,并蒂蓮刺青滲出的血珠與父親耳后的鉑金絲產生共鳴,整間停尸房突然劇烈震動,墻面的燈光仿佛扭曲成無數姐姐的哭臉。
停尸房穹頂的冰棱在爆炸中迸裂成水晶粉塵,張明遠染血的手術刀斬斷控制器電線時,林曼婷的防毒面具突然蒙上白霧。她踉蹌著撞向解剖臺邊緣,后腰磕在生銹的通風管上發出悶響,櫻花紋身在冷光下如干裂的漆器,滲出混著鉑金碎屑的黑血,濺落在程墨白沾雪的靴尖。
"你以為這身人皮是我自愿披上的?"她的嘶吼帶著金屬刮擦般的顫音,染著丹蔻的指甲深深摳進鎖骨下的條形碼,血肉模糊的碎片甩向逼近的特工,在防彈背心上炸開細小的血花,"他們剖開我天靈蓋時,你聽見鋼釘楔進腦葉的聲響了嗎?十七道神經回路……每天子時準時播放姐姐被剝皮的錄像,就嵌在松本實驗室的鉛墻里!"
程墨白在硝煙中僵成雕塑。她頸側的針眼突然滲出血珠,在雪白地磚上連成摩爾斯密碼:"墨白,雨花臺觀測臺……"防毒面具目鏡結出冰花,倒映出她染血的嘴唇翕動,露出被毒液腐蝕的牙齦:"你送我的玉佩,刻著'忠'字的那塊……他們碾成齏粉,混著姐姐的血肉塞進密碼筒……"
特工們的沖鋒槍吐出火舌,張明遠撲過來壓住程墨白。林曼婷突然暴起,被鉑金絲扯裂的左手如殘破的蝶翼,甩出的金牙假體裹著人體油脂的腥氣:"松本教授的女兒有密碼本……她左肩的朱砂痣……"藏在牙間的毒囊破裂時,她嘴角涌出的黑血泛著詭異的藍光,滴落在程墨白防毒面具的目鏡上,"三年前你在南京監獄……給周墨??吹牟⒌偕彺糖唷鋵嵤俏医憬惚粍兤で啊?
程墨白摸到金牙假體邊緣的梅花烙痕,正是父親實驗室失蹤標本的標記。林曼婷的瞳孔開始擴散,卻用最后力氣扯開衣領,櫻花紋身下的"忠"字在血污中泛著幽光,那是用烙鐵生生刻進皮肉的筆跡:"你記得嗎?1936年平安夜……我們在秦淮河看雪……你說并蒂蓮要雙生雙死……"她突然扯斷右耳的鉑金絲,控制器在她掌心炸成齏粉,飛濺的火星引燃了墻角的血包。
日軍擲彈筒的悶響震落墻灰,程墨白翻身滾向綠色液體池。林曼婷的嘶吼穿透爆炸聲浪,染血的發絲纏住生銹的解剖刀:"他們給我注射了雪割草毒素……但周教授早把解藥……藏在你的懷表里……"她突然撞向停尸柜,整排鋼柜像多米諾骨牌般傾倒,將追兵壓在血泊中。
黎明前的雪地上,林曼婷的鮮血綻成血色玫瑰。程墨白沖出停尸房時,聽見她在風中消散的最后氣音:"替我看看……金陵的春天……"懷表里的并蒂蓮照片突然自燃,火光映出她鎖骨下密密麻麻的針眼——那些傷口組成的摩斯密碼,正是他當年刻在定情玉佩上的"此生不負"。雪地上,她扯斷的條形碼在寒風中飄搖,化作一串帶血的情詩。
民國三十二年三月六日黎明,南京城裹在凝滯的寒霧里。雨花臺天文臺舊址的青銅穹頂結著三指厚的冰棱,程墨白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積雪,黑色風衣下擺凝成冰甲。積雪在腳下發出咯吱聲,像極了三年前金陵女子師范學堂舊樓木地板的呻吟——那夜林曼婷為他擋下憲兵隊子彈時,血珠也是這樣滲進木地板的縫隙。
他單膝跪在觀測臺殘破的漢白玉臺階前,從懷中掏出染血的錦袋。林曼婷的金牙假體在晨光中泛著青灰,牙冠內側的微型膠卷用蜘蛛絲般的鉑金線纏繞著。程墨白摘下皮質手套,食指被凍僵的匕首刃割出血痕,暗紅血珠滴在雪地上,竟凝成并蒂蓮的形狀。
"氣壓計指向7時,敲擊玄武巖三下。"圖紙邊緣的針刻小字在晨光中忽隱忽現,仿佛是用血混著骨灰寫就。程墨白盯著那行密語,突然想起1937年冬夜,林曼婷在他掌心用指尖畫符:"玄武巖下藏著周教授的量子鐘……"當時她發間的茉莉香,此刻卻化作雪地里若有若無的苦杏仁味。
微型膠卷在體溫下緩緩舒展,泛黃的硫酸紙透出血色紋路。程墨白用銀鑷子夾住邊緣,對著東方天際滲出的魚肚白舉起。觀測臺地下三層的平面圖在晨光中顯形,密如蛛網的甬道間,竟用朱砂標著"雪割草培養艙"五個小字——那是76號實驗室最機密的毒氣項目代號。
他的呼吸在防毒面具里凝成白霜,懷表里的并蒂蓮照片突然發燙。照片背面用隱形墨水寫著:"觀測臺時漏室,松本千鶴的胎記在左肩。"程墨白摸到鎖骨處的彈孔疤痕,那是林曼婷用身體替他擋下的流彈留下的印記。此刻疤痕突然灼痛,仿佛地下三層的量子鐘開始震動。
雪地上,林曼婷扯斷的條形碼在寒風中飄搖。程墨白用鑷子夾起那片帶血的塑料,對著晨光細看:條形碼數字竟是"1937.12.13",南京城陷落那日。塑料邊緣沾著鉑金碎屑,在放大鏡下顯出細小的梅花烙痕——與父親實驗室失蹤標本的標記如出一轍。
他忽然劇烈咳嗽,染血的雪沫濺在圖紙上,恰落在"氣壓計"三字。懷表指針突然瘋轉,秒針刮擦表盤的聲響與遠處日軍崗哨的汽笛聲重疊。程墨白將膠卷塞進貼身衣袋,轉身時瞥見雪地上蜿蜒的血跡,那形狀分明是林曼婷當年用口紅在他襯衫畫的并蒂蓮。
她曾經陪伴他出生入死,她又是個日本特務,程墨白握緊雙拳,指甲陷入血肉渾不自知,為什么明明知道她害死了這么多戰友和親人,自己卻對她恨不起來。